建安十三年的冬季，也许仅仅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普通的冬季，但和建安年间的所有冬季相比，不仅下了长江两岸不常见的大雪，还有反常的节气。腊月的日子，很多树林沼泽里地气上升，已经有了春天的温度，这就导致了大量的地下水解冻，土地呈现了“翻浆”的现象。泥土松软湿润，少许小雨，不但泥泞不堪，还极易塌陷。稍重一些的车轮就陷在泥里无法自拔。马蹄也常常崴在泥沼中，艰难行走。
为了逃命，曹操率领的中军主将不得不让老弱残兵去伐木搬草，用来垫路。那些不堪冻饿疲累，摔倒在泥泞中的老兵，被踩踏而死者无数。当曹操冲出华容小道的时候，检点随从，不过堪堪百人而已。
刘备望着冒着烟的曹操大营摇头叹息。“想不到曹公也有如此狼狈之时！”
满地乱跑的战马，曹兵的尸骸，伴着几个还没死透的生者的哀嚎。此刻的乌林恍若人间地狱。
刘备吩咐众人挑拣那些没有伤病的战马收归自己的营中，另外把完好的军械也都收拢了。最后把那些将士身上还可用的甲胄也都剥下来收起。要知道一副士兵两当铠的造价是普通农户三年的收入，而一副将军铠甲的造价则为五年的收入。看看战利品收集得差不多了，刘备问赵云：“子龙，其他几路的战况如何？”
赵云摸了摸短须。轻声细语地说：“听说关将军没遇上战事，曹贼狡诈，在杨林山弃舟登陆，关将军的水师扑了个空。让老贼逃掉了。”
“周郎的部队如何？”
“自然是大获全胜，三路火攻皆成功，曹营中军也被黄公覆诈降攻破烧了。曹贼水陆两军损失过半。”
“吴军的伤亡如何？”
“听说不大。。。士兵仅伤亡数百。将军中黄老将军受箭伤落水，被韩当救起。。。还有些小将受了轻伤。”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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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一次，周郎可要得意一阵了！”刘备自言自语地说。“刘琦那里有什么消息？”
“刘琦公子镇守夏口，安然无恙。吴侯在柴桑也了无战事。”
“嗯。传令下去，尽力收编荆州旧部，收集马匹，粮草和军械。这些曹军的辎重，先到者得之。”刘备说完，回头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两个小童，小音小沐，低声问：“你们两个可记得昨晚说的话？”
小音小沐道：“主公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刘备点点头，你们要的草药都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主公！”
不知过了多久，淅淅沥沥的冻雨淋在周瑜的脸上，把他浇醒。
天色暗了下来。
长江两岸还不满星星点点的火光，伴随着青烟。这一场大火，二十里外都清晰可见。
“大都督！”“大都督！”
小丘下传来一阵阵焦急的呼喊。
是程普！马蹄杂沓声中还伴随着鲁肃的声音。
周瑜扶着巨石站起来，却觉得天旋地转。
他口干舌燥，浑身烫得如这烧透乌林的大火。想回应山丘下的呼唤，却发不出一声。
夜已深了，漫天繁星。
周瑜看见小丘下的山路上，江滩边，一队一队来来回回奔腾的马队骑兵，举着火把，大呼小叫着：“大都督！你在哪里？”
程普他们已经来到了半山，眼看就接近小丘了，却又拐了弯。
“你们这些侍卫都是吃闲饭的？大都督失踪，也不赶紧去找？找不到大都督，我将你们全部斩首！”程普咆哮着。
“大都督不让我等跟随，自己朝山顶去了。”
“报，右都督，山顶上无人！”
周瑜心里苦笑，他何尝不想上到山顶，无奈体力不济，只好在山阴处的小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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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也许这是他们找不到他的原因。
“公瑾！公瑾你在哪里？”鲁肃的声音。
这样喊下去，若被曹操残部听到，岂不坏事？
周瑜一手扶着巨石，一边咬紧牙，忍者浑身的疼痛，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下山的路上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已经汗如雨下，几近虚脱。
突然一道明若白昼的火光照来，周瑜本能地扭过脸去。
程普惊呆了，他看见小丘上的一块巨石旁，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白衣乌甲，没戴兜鍪，一缕黑色的长发迎风飘乱，拂在一张苍白如雪的英俊容颜上。
背景是黑的夜幕，这张完美的俊雅面庞虽然额头上沾着烟灰，两颊塌陷，看上去憔悴不堪，却把高挺笔直的鼻骨衬托得更加立体，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意气勃发，美不胜收。尤其是剑眉下的一双星眸，此刻正回头看向赤壁方向，当他缓缓转过头来时，那双眸子里的光芒是那样的澄澈，坦然，正直，无邪，简直醇似甘醪，让人一见之下就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程普心里暗暗赞叹：“天下竟然有长得如此漂亮的男子，还有如此才华，也难怪故讨逆将军对他青眼相看。”
“公瑾！你！”程普自己都没觉出来，他竟然一反自己往常的习惯，不叫“周都督”或者“大都督”，而是亲昵地称呼他“公瑾。”
周瑜略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像蚊子叫，自己都听不到。
他忽然觉得天上的繁星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像要一一坠落。
忽然一颗流星闪过，周瑜费劲全力喊道：“伯符。。。别走。”
再一次昏厥。
程普看见周瑜摇摇欲倒，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左手堪堪揽住他的左肩，恍惚中听见周瑜低沉得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叫：“伯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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