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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唐贡茶(6)

    疯和尚被杜环这句话说得愣住了,但很快就明白了似的:“这位施主说的是,贫僧修为不够,悟性不高,惭愧,居然说出如此诳语,罪过,罪过,既然菩萨不渡僧,那只有自己渡自己。”

    说完,和尚卸下行囊箱子朝河里一扔,就在杜环等人惊讶时刻,这和尚一个飞身跃起,落在了河中的箱子上,那箱子在冲力下朝杜环的船飘滑而来。

    艄公正要喊,那和尚已经上了船,他从河流捞起行囊箱子放入船仓中,一屁股坐了上去。

    杜环看了刚才的一幕,深知这和尚内力深厚,不在自己之下,觉得自己的戏言有点过。

    “大师父好功夫啊,这内力似乎是少林内功易筋经。”杜环朝他施礼。

    “施主眼力好差,贫僧没有听过什么少林内功易筋经,只不过跟他那个挑水的师父挑了几次水。”

    “师父在少林寺挑水啊?”

    “我不是少林的和尚,不过在里面练字的时候需要水,就跟着他们挑水。”

    “师父要去对面的大明寺,是不是在里面出家?”

    “施主言差了,贫僧自幼出家,居无定所,云游四海,天下就是家,寺庙不过是个过夜的地方,包括你说的少林寺。”

    “无家是家,大师好修为。这箱子刚才落水,岂不进水潮湿了。”

    “不会潮湿的,里面不过几个笔墨纸砚。”

    昆仑不信:“和尚,你的箱子有个破洞,没看见吗?进水啦。”

    和尚大惊:“真的,那打开看看再说。”

    和尚站起来打开箱子,根本没有什么破洞,又把几张纸铺开看了看,也没湿。

    昆仑哈哈大笑。

    “这位施主何故诳人?”和尚道。

    “我这昆仑兄弟就喜欢开玩笑,大师莫怪,我给你赔礼了。”杜环道。

    谁知和尚从箱子里面拿出一瓶酒自己喝了一口,递给杜环:“喝了就算了,这事。”

    杜环本来就喜欢酒,只是碍于阿伊莎才很少喝多,见此,拿过喝了一口道:“留有余地,我们送你到对面的大明寺吧。”

    和尚接过酒瓶,不想一阵河风吹过,把纸张吹散,有几张落入水中。

    和尚大哭:“哎呀,我的《草书歌行》啊,李太白啊,贫僧对不起你啊,哎呀,刚才贫僧说错话了,不该叫人渡,只渡有缘人啊,菩萨啊,你真的惩罚弟子啊。”

    “《草书歌行》?,李太白?师父莫非是怀素大师?”杜环好奇地问这和尚。

    这和尚道:“什么莫非啊,贫僧就是疯癫和尚怀素,都是你们,害了李太白为贫僧写的《草书歌行》。”

    果真就是怀素和尚,杜环大喜,赶紧拉住阿伊莎和昆仑奴再次施礼表示歉意。

    怀素一顿脚道:“可惜了,可惜了,留下了残缺的太白书法。”

    “大师莫要懊恼,天下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杜环道。

    毕竟是出家人,怀素被杜环这么一说就冷静下来,想通了,于是干脆把散落的全部扔了。

    “缘分尽矣,太白。”和尚自我安慰道。

    接下来,和尚问杜环等人来历,杜环便告诉怀素,自己从义兴贡茶院而来,并把陆羽和皎然的交往说了起来。

    “茶圣和皎然邀请贫僧去品茶,太好了,不过现在不行,贫僧刚从江州而来,就为去那大明寺喝那天下美井之井泉,然后回长安,与颜真卿有约。”

    “颜真卿乃一代楷书宗师,曾师从张旭等,大师去切磋也好,等上岸后我陪同如何,反正闲来无事。”

    怀素道:“既然是陆子朋友,可一起前往品泉。”

    船到岸,付完钱,四人离舟登岸,阿伊莎不肯进寺,杜环道:“你就当观光吧,不要拜佛烧香就是,在空地上阳光下转转。”

    杜环来过一次,就把怀素直接带到了井边。

    “这井泉有什么好呢?”昆仑问。

    “当年鉴真大师在此住持,品泉抄经论佛,自是出名。”

    边上有打井水的桶,昆仑自己就动手打水,却惊动了寺内和尚。

    有人早已通报住持,这住持出来见有外寺和尚来此,赶忙相互行礼。

    听杜环介绍,住持非常高兴:“今日得见怀素大师,乃敝寺大缘也,里面请上座。”

    接着,住持得知杜环是两淮节度使杜佑侄子,也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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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敬:“扬州乃令叔治下,多蒙关照。”

    “佑叔可曾来此?”

    “杜大人来过几次,据说公事繁忙,在楚州公干。”

    杜环想,自己本不想见佑叔,没想到他去了楚州,不在扬州,这回不用怕见到他了。

    住持带大家到自己茶室用茶。

    “果然是陆子的阳羡茶,想不到寺庙里有这好东西。”杜环道。

    “是啊,如今跟金价差不多。”

    “怎么这么贵?”

    “出家人不问这杂事,老衲的茶还是杜大人赠的。”

    怀素喝了赞道:“好茶,看了陆羽邀约必须去了,等回长安后一定去义兴见陆子。”

    杜环让昆仑从包裹了取出一些从贡茶院带的紫笋茶给了两和尚:“这是今年刚摘制的新茶,也是陆仙的,不成敬意。”

    两和尚非常开心。

    “这井里美泉和阳羡美茶已品,大师何不给我等展示墨宝?”

    怀素来了劲头,打开箱子,取出自己带的文房四宝,那住持便用井泉磨墨。

    不过,这和尚这次没喝酒就胡乱写了三个字而已。

    昆仑奴看了道:“我一个也不认得,太潦草了。”

    “这就是草书,零陵僧三个字。”

    怀素笑道:“十岁时,贫僧就忽发出家之意,本是零陵人,自是零陵僧,家贫,买不起纸张,墙壁、衣服、树叶都写过,哈哈,为了练字,自制了一个漆盘。”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盘子道:“就是它了,哈哈,一直用了很长时间,还能用。”

    杜环取过漆盘看了看道:“大师真是不容易啊,我年少时荒唐得很,不学无术,不求上进,而您却因为家贫志在千里,坚忍不拔,终成一代大师。”

    怀素非常坦然道:“施主,功名利禄都是空的,既然你怎么喜欢,何不也来试试。”

    “我?哈哈,岂不是班门弄斧啊。”杜环觉得可笑。

    怀素道:“三人行必有我师,我这一路走来,跟好多人学了,有古人、世人,有碑文,有拓本,或许你的某一个字就是贫僧需要的。”

    阿伊莎道:“这就是少爷说过的一字之师吧。”

    “你说对了,阿伊莎,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写什么呢,想起河里那李太白写的《草书歌行》,自己觉得有点愧疚,毕竟因为自己也喝酒了,何不也写一幅算作歉意?

    于是就拿起和尚的四宝刷刷刷写了起来。

    每写一个,怀素就念一个字: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

    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

    笺麻素绢排数厢,宣州石砚墨色光。

    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

    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

    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

    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

    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

    湖南七郡凡几家,家家屏障书题遍。

    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

    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

    古来万事贵天生,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

    当和尚念完,杜环也就写好了,把笔交给怀素道:“献丑了,大师。”

    怀素惊讶地看着杜环的字,又看看杜环,说不出话。

    杜环道:“写的不好,哎,别见怪,扔了吧。”

    怀素却拉住杜环道:“请施主落款啊。”

    阿伊莎问:“何为落款?”

    “就是签个名,唉,我就胡乱兴起写的,为了不贻笑大方,就算了,不落款了。”

    等大师硬让杜环写上安西参军杜环几个字后,大师才鼓掌喝道:“今日方见天外有天啊,想不到杜家还出了一位名家。”

    怀素这么一说,大明寺的和尚都合十赞道:“名家之手啊。”

    怀素问道:“太白诗好,字却不如阁下,不知杜施主跟张旭有什么关系?”

    “大师好眼力,幼时跟佑叔在张老头家顽皮过。怎奈我这人游手好闲,没啥长进。”

    怀素鼓掌道:“妙啊,贫僧也曾学过张前辈的草书,得益匪浅,也算是他后辈,从施主所书看,最好的却是最后一行字,却是为何?”

    杜环有点不好意思:“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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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曾亲观公孙大娘舞剑耳。”

    “施主经历好广,缘分好厚啊。”

    昆仑道:“和尚,我家少爷跟那公孙大娘家十二娘还是好朋友。”

    “昆仑,都什么年代的事了,说这些干嘛。”杜环怕说到东瀛的事及屁股上的字。

    阿伊莎为了引开注意力也接过话道:“大师,我们大食文是不是跟草书差不多?”

    “没见过怎么写。”

    阿伊莎便取过笔写了几个大食字。

    “这几个字念:怀素大和尚。”杜环笑道。

    “还有点草书味道。”

    “那是杜少爷根据大唐书法新自创一种大食字体,后来非常流行。”

    怀素道:“想不到参军施主在大食几年做成如此功绩,贫僧自愧不如。”

    弄得杜环不好意思,忙道:“都是歪打正着罢了,这也不是我杜环自己的东西,属于那些教我的人。”

    “这字就送与老衲带走去见颜鲁公吧,如何?”

    杜环道:“唉,真有点不好意思,既然大师如此见爱,恭敬不如从命。”

    那怀素收起杜环的字,然后收拾行囊就告辞出了门。

    “大师何必如此匆匆忙忙,不如在此休息几天,老衲等也好请教。”住持道。

    “是啊。”杜环也觉得这颠和尚有点怪怪的。

    “已经打扰了,贫僧云游四海,杜施主,长安颜鲁公家见。”

    “不一起走吗?”

    “一个人习惯了,何况你还有女眷。”说完,和尚就不见了。

    “疯和尚。”昆仑骂道。

    “颠和尚。”阿伊莎道。

    杜环便与那住持告别。

    回到那广陵客栈,杜环约艾卜和苏尔坦兄弟一起吃晚饭,因为大食人不喝酒不吃猪肉,便找了一个叫鱼羊楼的餐馆吃美味。

    店小二告诉他们,本店特色就是鱼和羊肉一起烧菜,味道鲜美,是本地唯一特色菜。

    “鱼和羊都是很腥的东西,放起做菜,岂不更腥气?”昆仑道。

    “我们有私家秘制配方,这个客官别担心。”店小二道。

    杜环正要说话,边上有人对店小二道:“你跟这乡下人说什么呢,有用吗,这不是对牛弹琴吗,他们懂什么美味,来,先给我们点菜。”

    昆仑听了发怒了,就要骂人,却被杜环制止了,因为杜环看到那边三人正是那日遇见的周公公几个。

    等周公公点完菜,店小二回到这边问要吃什么,杜环道:“跟那几个人一样的菜,不过我们人多,再加几个。”

    店小二走了,杜环对大家道:“鱼和羊加一起,在汉字里就是一个鲜字啊。”

    大家恍然大悟。

    吃了没多久,突然冲进一帮士兵,说要检查可疑之人。

    店家忙着去沟通,但士兵的队长还是要逐个盘问。

    店家没法子,只好让士兵去每一处检查盘问。

    杜环拉过小二问怎么回事。

    “出大事了,那余队长说朝廷的贡茶在扬州去楚州的路上遭贼寇拦截,全部被劫走了,扬州城已经封城检查了。”

    杜环一听,糟了,皇甫大难临头了,也不知生死如何,忙问:“贡茶不是有护卫吗?”

    “护卫基本全死了,据刚才队长说只有一个校尉生死不明,朝廷怀疑是他和贼寇勾结一起干的,所以跑了,客官抓紧吃吧,早点回去,别惹麻烦。如今楚州到扬州一路上全部戒严了。”

    店小二走了,大家也没心思吃了,就讨论这贡茶被劫之事。

    就在讨论时候,检查的余队长带着人到了杜环边上检查周公公那些人,周公公拿出一个牌子,余队长立刻带着人转过头,朝杜环这桌而来。

    余队长问杜环是哪里人,来干什么,身上带的什么,看到杜环一行有几个大食人,就当他们是一起做生意的,准备离开。

    谁知那周公公正好吃完了路过,就阴阳怪气地问:“怎么不搜一下他们带的东西。”

    余队长见是周公公说话,忙点头,叫手下搜一下,结果在昆仑带的行囊里发现了贡茶。

    “我说这帮乡下人和外邦人怎么会认识呢,做生意一起来这里吃喝,原来就是贼寇啊,这茶叶就是阳羡贡茶紫笋茶。”这公公取过一点茶叶闻了闻:“就是贡茶,还不把这几个贼人抓起来送给你们大人审问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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