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本已漆黑的王宫议事厅又点起了烛火,灯火通明。
这些日子,一件件利好大事让赵王丹亢奋之余,赫然间产生即将掌控天地之幻觉,热血沸腾无处释放,拉来宠妾,不由分说,开始了挞伐征战!
就在酣畅淋漓癫狂之际,贴身内侍慌忙大事急报,把即将到达云端赵王丹被生生打断,任谁都极不高兴,更何况权柄在握生杀予夺的赵王。
凌乱披着长衣的赵王丹,遏制住内心的滔天怒火,冰冷的目光盯着平素十分会来事的内侍道:“你不给孤一个合理的解释,孤……老子活劈了你!”
内侍擦拭着额头的虚汗,战战兢兢:“大王,真出大事了。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都在议事厅候着大王呢!”
……
赵王丹见议事厅内,三君子表情肃穆,心里“咯噔”一下,向侧立一旁大赵荆棘鸟黑衣武士微微点头。
“大王,今夜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大秦黑冰台大赵分舵刺杀堂三十余名精锐,全军覆没,除去了我大赵一心腹大患。”
赵王丹满腔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荆棘鸟今夜全部出动,扩大战果,顺腾摸瓜,已找到了赵国分舵。今夜将彻底拔掉这个潜伏在大赵的毒瘤,稍晚会得到捷报!”
“彩!”
赵王丹神采飞扬,再一次热血沸腾。
却见三君子依然一脸肃穆,甚至冷冷的看着黑衣武士。
“还有呢?”
“还有……倩公主的四名贴身侍卫,战死两名,重伤两名,倩公主无恙,只是毒蜂折损了两成。”
“倩公主?黑冰台简直丧心病狂,居然违反公约,对妇孺行刺?”
赵王丹寒光爆射,暴跳如雷。
“倩公主是去找天歌公子……碰巧撞见刺客的……”
赵王丹电石火光间明白了什么?
就算倩公主被刺杀了,也断不会让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三大公子深夜急至。
随即嗜人般的目光盯着黑衣武者:“天歌公子如何呢?”
“姬天歌……战死……与刺客堂血屠……同归于尽!”
赵王丹如中电殛。
整个议事厅温度骤降,如同冰窖。
赵王丹瘫坐,抽动肩膀着,捂着双眼,却捂不住压抑的呜咽,捂不住指缝间渗出的泪水。
“苍天呐,何其不公。为何要断送我大赵崛起的机缘。大地呐,何其残忍,为何要妒我大赵英才?”
大厅内传出受伤凶兽的悲恸嘶嚎!
……
“大王,李牧求见!”
“天歌的暗影护卫,叫他进来……”
李牧进殿,神情木然。
“说说吧,天歌是如何死的?”
李牧冷漠的扫视了一圈大殿众人。
“尔等退下!”
大殿只剩赵王丹和三君子。
“说吧?还有,天歌死前有没有说出秘方?”
“天歌公子的确受了血屠全力一击的五毒绝掌,整个胸口塌陷掌深,神仙难救……”
众人唏嘘悲戚。
“天歌公子并没有交代神物秘方……”
众人长吁短叹。
“然,他无需交代……”
众人一脸愕然。
“因为,他还活着。”
众人目瞪口呆,又燃起了火焰。
“他还活着?”赵王丹激动的浑身筛糠,“快快快……送入王庭,请最好的医师,不惜一切代价医治。”
“无需医治!”
“五毒绝掌,神仙难救……”
赵王丹又如同抽了筋骨,瘫坐,随即弹射般坐起,“快,快……带孤去看他,他定有遗言交代与我,交代与大赵。”
“他,完好如初!”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被师尊,用通天手法逆天改命,完好如初!”
……
却见,信陵君脱下皮靴。
“呼!”
一坨黑乎乎之物,向李牧呼啸而来,“李牧,你他娘的再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老子抽不死你!”
“李牧,此种说话方式,让老夫的心脏实在受不了!”平原君捂着胸口顺着气,喘息道。
“来……赐座,慢慢说,细细说。年轻人嘛,谁,没个个性?!”
……
“假死托生,此种铺排更好。所有既定事宜,全速暗中推进。”
“所有神物一夜之间全面开花之时,意味着,天歌贤婿危险警报随之解除。”
“天歌贤弟假死之事,仅限于我等知晓。”
……
“对了,大王,天歌师兄特地交代,千万别告诉倩公主。”
“嘿嘿,其实今夜不是倩公主误打误撞,说不得……你叫他师兄?”
“我说了吗?”李牧一脸茫然和无辜。
“你说了,我们都听见了!……你也见到他师尊了?”
“我只是记名弟子,还没有资格见师尊的。”李牧羞赧中,又带有一丝傲然。
……
翌日清晨
一条爆炸性的新闻裂变式传播着。
昨夜邯郸大街发生惊天动地的战斗,大秦黑冰台赵国分舵几乎连根拔起。三十余名刺杀堂精英,除少量重伤活捉,全军覆灭。
事件源于天妒英才。
周室流亡少年,彗星般崛起的一代妖孽姬天歌,昨夜遭到大秦黑冰台刺杀,
双发发生惨烈激战,与刺杀堂三十余名高手同归于尽。
而姬天歌也在此役中,身中五毒绝掌,不幸罹难。
……
猗顿商铺。
王景父女与慕容铮父女围坐在一起,遗憾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伤感。
“彗星般升起,流星般转瞬滑落,太可惜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更大的遗憾是,姬天歌展示三大神物的秘方,随着姬天歌的陨落,也彻底湮灭。”
“他差点就成功了。如此宏大的布局架构,却来自一个少年之手。”
“三国驸马,权利漩涡中的平衡点;要塞级生产基地;野战医馆;联营酒楼;精盐场……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
“原本以为,今日该找咱们洽谈一些细节的。”
“所以,商人,要远离权力中心,否则会被权利的漩涡搅得粉身碎骨!”
“他的师尊通天彻地,他不会死的!”
……
正在唏嘘感慨间,小厮进入密室,轻声道:“慕容先生,殿门有个少年寻你,说是有极为重要之事。”
慕容铮一脸疑惑,但依然起身跟随小厮来到殿外。
一灵动如猴、清新出尘的少年轻声耳语一句,慕容复双眼圆睁,不可置信!
少年肯定的点了点头。
由于共同修炼易筋经和易髓经,姬天歌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伐毛洗髓,脱胎换骨,排出体内污垢杂质后,如天生地养般清新舒适。
慕容铮也没给王景打招呼,跟随灵猴少年来到一间酒肆。
却见酒肆外围,影影绰绰围着一些高手。
慕容复心中一沉,“难道有诈!”
然,巨大的好奇驱使,依然跟着灵猴少年来到一隐蔽的雅间,推开门进入,赫然见到熟悉的面孔,气血饱满、温润如玉。
惊愕中的慕容复差点忍不住朗声大笑,喜上眉梢,却喜极而泣道:
“乌云遮不住太阳,雄鹰在天空翱翔。天歌属于列国,也属于广袤的草原!腾格里保佑,神一般的人物,怎会轻易陨落?”
……
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想让自己变得更高,便直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没曾想,却招来了秦国这头獠牙巨兽,将自身置于险地。
所幸的是天歌神液和天歌创伤贴,已开始全面筹备,初步的目标已然形成。
时下假死,心无旁骛的腾出手来,专心提升修为,顺便开始启动一些民用的小玩意。
所谓欲扬先抑,短暂的蛰伏,再次出世后,将真正一飞冲天,势不可挡。
姬天歌之所以找慕容铮,源于慕容婉儿把自己当成神,慕容家族似乎更可信赖,而且赵政的母亲赵姬与慕容氏渊源极深!
“既然有人愿意我死,我便死一回。正好暗地里推进一些事情。”
姬天歌洒然一笑,“慕容先生,所谓狡兔三窟,我想找一处秘密草原,作为隐匿期间的落脚之地。”
慕容铮看着趴在案几上啃噬肉食的黑妮,“小家伙长得很快,你是为了让小家伙有个撒欢之处?有无具体要求?”
“隐蔽,无主!距离邯郸,二三百里路,半日马程。”
“最好还有林、有水。”玲珑软糯补充道。
“我倒是有一处,稍作准备,便可出发!”
……
片刻之后,慕容铮以及姬天歌四人、李牧十余人护卫,马蹄隆隆,尘土飞扬。
原本赵王丹准备调拨宫廷最精锐的黑衣武士护卫姬天歌,被李牧毫不犹豫拒绝了,言称师兄只和自己单线联系。
由于廉刀被醉毒蜂蛰昏尚未醒来,李牧便有暗卫变为明卫,精选十名精锐武者,贴身护卫姬天歌。
在城门外,却见一异域风情,身姿妖娆少女,面带纱巾遮蔽着倾国容***着枣红色劲马,目光却款款向城门看来,随着劲马不耐的漫步,腰间的铃铛发出清脆的铃音。
十余人护卫着的脸裹黑巾少年走出城门,穿越空间的距离,少女蓝宝石般的眼眸与少年秋水般清澈幽邃目光相遇,丝丝缠绕了两个呼吸,蓝宝石便升腾起了层层雾气,化作露珠滑落。
微微向少年一点头,便调转马头,策马扬鞭,衣袂飘飘,却将一身丰腴衬托的更加玲珑有致。
行至半日已荒芜人烟。
眼前的阴山支脉高耸入云,垂直陡峭,如同刀劈斧砍,重峦叠嶂,众人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连李牧都震惊,距离邯郸不足三百里,居然有如此险地。
众人策马,顺着峡谷山脚一炷香的功夫,慕容铮便停了下来。
姬天歌向侧方山腰看去,果真有些不同,如果在谷底快速通过,根本无法发现。
众人顺着羊肠小道,爬至山腰,慕容铮吹了个尖锐的口哨,
“轰隆隆”
一阵轰鸣,原本与山体严丝合缝的岩石被移开,里面赫然是一座天然的岩洞,进出堪堪只够一个马匹。
天然石门底部平滑,用粗壮的麻绳捆绑,架上粗壮的铁棍,仅用两名大汉,利用杠杆原理绞动,便可将天然石门开合。
进入逼仄蜿蜒的涵洞,行至深处二三里距离,眼前霍然开朗。
众人惊呆了。
“啊!这里太美了…….”
“好一个世外桃源!”
一个被山谷包围的天然盆地,却满眼的开阔,芳草萋萋、郁郁葱葱。
漫天红霞,橘红圆日,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秋日金色的胡杨。在水泽和草木间蒸发的水汽,如同烟雾般凝集着。杨柳似乎都陶醉在这浓丽的景色中
秋日的桃树、李子树结满了诱人的果实,老远都能闻到桃李的沁人心脾清香蜜甜,鸟语虫鸣声变得悠长无比。
依山而建的几座宽敞的茅屋,冒着袅袅的炊烟,数十名胡人好奇的打量着来客。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黑妮迫不及待从玲珑身上跳下,满世界撒欢,追着飞舞的蝴蝶,水边的野鸭,一时间鸡飞狗跳,欢快无比。
却见一头如牛犊子般的獒狼一声不吭,冲向黑妮飞奔而来,黑妮即刻警觉,黑毛倒竖,肌肉绷紧俯卧着,对着獒狼发出“嗷嗷”的警告,却见完全没有威慑,见势不对,嗷嗷的发动风火轮一溜烟的逃窜,一个跃身直接扑入姬天歌怀中,然后转头对着獒狼龇牙咧嘴。
“打不过,就跑!这点像我!”姬天歌笑道,“人家是狗仗人势,你这是虎仗人势。”
“石头,回来!”一个孩童高声叫道。
众人哈哈大笑。
看着姬天歌等人满意的神情,慕容铮也如释重负。
“他们都是我的族人,我把他们迁出便是!”
“鸠占鹊巢,如何使得?此地甚为宽敞,我们再建几间茅屋便是。多一些人,多一些烟火气息。”姬天歌十分满意。
“此处,一旦从涵洞攻入,我们岂非瓮中捉鳖?”李牧作为护卫,第一时间考虑的是安全性。
“且不说极难攻入,即便进来,这片胡林草场,有多个出口,出去之后便是深山老林,有极大的纵深空间。”慕容铮解释道。
……
“慕容先生,此地甚好,胡杨桃木甚多,我便起个名字,叫胡桃坞,如何?”
“你们中原人,说话就是雅致。就命名为胡桃坞。”
“我们就在此叨扰些时日。走,找个说话的地,有几事需要慕容先生的大力支持!”姬天歌道。
慕容父女相互对望,面露喜色。
慕容铮道:“天歌公子说话,乃君子之风,让人很舒服。施恩图报非君子,知恩不报是小人,明明是给我们指路,却说成要我们帮助。”
高情商是什么?就是言行让对方舒适没有压力,同时还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几人来到一座草芦,慕容婉儿即刻招人端上各种野果,亲自给姬天歌和玲珑各斟上一觚马**酒。
姬天歌也不客气,一股馥郁的酸酸甜甜带着奶味混合着清冽的酒味扑面而来,品了一口,
“爽!”
完全天然绿色无污染。
“这第一件事,便是精盐盐场。”
姬天歌开门见山便是重磅推出,“齐国靠海。邯郸距离齐国很近,在齐国开办一个精盐提纯基地,所提炼的精盐,成品精盐的都按一斤包装,销往胡林深处。
我来提供工艺,取一成利便可,三年之后便分文不取。一个额外要求,需赋予天歌精盐的名号,当然亦可备注慕容制造。”
战国时代,并无品牌说法,原始的品牌就是商号。人性处于淳朴阶段,几乎没有侵权假冒伪劣一说。
“也就是说,天歌公子提供盐场建设方案,并提供提炼秘方。以后所生产出来的精盐,暂不销往中原。除去生产运输靡费,利润只取一成?”
“是极!在中原精盐没有铺开前,少惹麻烦微妙。”
“天歌公子义薄云天!然,我们掌握了技术,你不担心一脚把你踢开?”
“本来就是普惠苍生之物,况且我仅取一分利而已。一个有远见的商业世家,断不会做出杀鸡取卵之事。”
“胡人如连此信誉都没有,何以立足?天歌公子如此豁达,如此信任,慕容怎会出尔反尔?我们一旦认准朋友,比獒狼对主人还要忠诚。
我们的心胸比天空还要宽广,我们的情义比海子还要幽深,我们的生意必将比磐石更加坚固!”慕容铮一片豪迈。
……
“第二件事,杀毒液和创伤贴一旦投产,需要大量的配套。先来一万个密封性极好,只需巴掌大的水囊。同时,牛羊宰杀后,牛肠、羊肠、甚至肥美的鱼肠,都不要丢弃,给我按此法制作羊肠线、鱼肠线。”
说着,姬天歌取出一份羊肠线制作工艺的竹简,递给慕容复。
“这个容易。中原的水囊基本来自草原,只是装水量小了许多而已!只是,这羊肠线,细如丝线,有何用途?”
“羊肠线,也是救人之物。待问世之后,便豁然开朗!”
……
“第三件事,不知慕容氏族是否有兴趣与我及赵室,三方联营酒楼?赵室提供场地、设备,慕容氏负责经营,我负责工艺及膳食研发,收益按四四二分成。”
“幼鹰总要离开母亲的怀抱,才能驰骋天空。
关于酒楼的经营,我会让草原上的明珠慕容婉儿负责。”
……
第四件事,帮我在草原秘密收购三种草药。
“这便是创伤贴的主药吗?此为人间大爱,慕容在所不辞。”
“第五件事,倒是件小事。帮我打造一口铁器圆鼎。”
在春秋,所有膳食以炖和烤为主,根本没有铁锅一说,更别说炒菜。
而炒菜,才是舌尖上的美食之根基。
这也是姬天歌信心百倍,在酒楼推出独一无二美食的信心之源。
春秋时期烹饪器具鼎、鬲、甗、簋、簠、盨、敦、豆、铺、盂、匕等,形状厚重复杂。
为了形象的将铁锅描述出来,姬天歌还是费了些心思,拿着枝条在地上边画边说。
玲珑突然一亮,指向天空道:“公子,你说的这个‘锅’是不是把天倒过来,像一个倒扣的碗?再加两个耳朵,便可把天端起来?”
“玲珑真是兰心蕙性,冰雪聪明。就是做一个天空倒扣的铁碗,锅的厚度不要超过两层牛皮,有一人环抱大,所有的弧度要光滑均匀。恶铁多锻造几遍,把杂质毒素都锻造出来。”
囿于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能打出口锅来就不错了,还在乎是不是食品级?
这更是姬天歌无法推行工业化的原因,不仅仅是冶炼技术,而是缺乏整个配套体系的支撑。
慕容婉儿也在飞速思考着,蓝宝石滴溜溜的转,突然指向婉儿的高耸的丰挺:
“这个倒扣的碗有多深呢?是不是和玲珑妹妹这里的形状相似?”
“噗……”姬天歌差点一口喷出来!
玲珑瞬间白腻的脖颈变得粉红,羞不可抑蹲坐下环抱着腿,羞恼道:“你……咋不指你自己!”
“婉儿的思路,极为跳脱。”姬天歌不禁莞尔,看向婉儿的胸前,“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却见婉儿虽满脸红晕,却挺胸抬头,似乎再次印证自己说法的具象性。
那个时代的女子,一旦成了母亲便释放了天性,当众哺乳,坦胸露怀都是常事。
“难怪都说民以食为天,都是天呀……”姬天歌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