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梦卿经单手撑着脑袋,手肘放在桌子上,静静地听冷双易细细讲述这么多年来他和周眦、解春秋走过的风风雨雨,尤其是他们一起爬天梯的艰难经历。
冷双易半醉半醒,桌子上空的灵酒壶摆了半桌子,忆往昔的中途还时不时打着酒嗝。
“阿经,你说他们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啊?难道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就算要割袍断义,总得把话说清楚再走吧。”
手中酒壶空空,他随手放在一旁,去摸还没开封的酒壶,醉眼朦胧间迷失方向,几次摸了个空。
梦卿经伸手阻止住他的动作,“小易,我相信他们还是想跟你做朋友的。”
冷双易两眼十分迷茫,迷迷瞪瞪地看着他看了好久,才说道:“哦,是吗?”
“唉,睡觉吧。”梦卿经伸手在冷双易面前一挥,对方的双眼跟着手势闭上,紧接着有了鼾声。
他伸手撑着冷双易的脑袋,揽着他的肩膀扶他起身往卧房走去,一路上嘴角微弯,开心地不能自已。
两人修为差异这么大,梦家最低级的催眠术竟能对他瞬间起作用,看来他真的把自己当做完全可信任的朋友。
“小易,我会帮你的。”
他给冷双易盖好被子,果断转身离开。
第二日,冷双易在头痛中醒来。起身打坐几个周天,浑身灵力运转,喝酒后的后遗症很快消失。
“阿经!阿经!”
他起身寻找梦卿经,来到外面看到满桌的杯盘狼藉旁边,静静地放着一张纸。
曾经拿到周眦离别书信的不好记忆瞬间袭击他的脑海,他紧张地停止了呼吸,脑海里千百种想法闪过,才慢慢走过去将纸拿起来。
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他渐渐露出笑容——
“小易,我去给你准备一份惊喜,快则三天,慢则十天一定回来,不回来我就是小狗。”
“你可以猜猜惊喜是什么,然后写下来,猜对了有奖哦。”
“等我。”
“阿经。”
冷双易笑着把纸折起来放进怀里,拍了拍,“这才是离别书信的正确写法嘛,什么时候回来写得清清楚楚,好叫人放心。”
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眼珠转转,伸手拿起腰间的音木镜,施法在上面了写了几个字。
音木镜中间的凹槽突然变成变成一面水波,绿光闪过,水波动荡,上面的字突然消失。
四十九重天梦家梦泽,梦卿经在梦泽中跪地笔直,任凭岸上的几个人对他如何怒骂,依旧目光平视前方,一脸倔强模样。
突然,腰间震动。
他低头一看,发现冷双易送给自己的小饰品竟然在散发绿光。
伸手拿起来一看,他突然噗嗤一笑——“说好啦,不回来的是小狗。”
梦泽相对于人,本来就是一片险境,常被梦家用来惩罚违戒破律的人,是闻名梦家内外的罚地。
在梦泽中,灵力越运转,血液流动越快,梦泽之水就会越快地摧毁人的身体。因此进入梦泽之人,最好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梦卿经笑着伸手在音木镜上极为艰难地写了一个字,一行鼻血迅速从他鼻孔流出,一滴滴落在水中化为血丝渐渐消失。
这梦泽,短短时间内他已经进来了几次,早就摸清楚了自己的适应能力,正常情况下,不出八天,他必死无疑。
但作为梦家族长唯一的孩子,父母唯一的掌心肉,小心肝,他有信心自家父母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
“你真是疯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拿自己的命来要挟我?”梦家族长站在岸上,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脸悲愤。族长夫人眼睁睁地看着跪在梦泽的梦卿经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微笑,甚至还给别人传信,不禁泪如雨下,心疼地不得了。
“是哪个贱蹄子勾地你如此神魂颠倒?你敢不敢让我见她一面?只要一见面,我就……就……就作主你们的婚事。”
梦家族长刚把气喘匀,听到妻子这样说话,又气得忍不住吐血。
这么威胁自家儿子,怪不得儿子敢拿命要挟自己呢?
梦卿经伸手用手背擦了一把鼻血,大声道:“我要神丹,那种不需要爬天梯就能上重天的神丹。”
“想都别想,没有!”梦家族长气愤地说了一句。
族长夫人弯腰拍拍膝盖,“儿哟,修士寿命修长,你跟那个贱蹄子先成家,慢慢修炼爬天梯不就好了,干嘛要那种丹药,根本没必要啊。”
梦家族长伸手把媳妇拉起来拉在自己身后,“哼,成家?阿经喜欢的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个好的。上上次要上好的伤药,上次要至宝梦心晶,这次若是给了他,恐怕下次要的就是咱们梦家的整个家业了。”
闻言,梦卿经把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疑惑地说道:“怎么会?这梦家的家业,你总有一天要交给我,我何需开口问你要?”
梦家族长:……
“我打死你这个不成器还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梦家族长气得脑壳痛,好不容易喘过气,伸手就是一道灵光往梦泽中的儿子甩过去。
族长夫人伸手甩出一道灵光将其打散,大吼道:“梦中泪,你疯了!梦泽中不能调动灵气,你真想杀了阿经不成?”
“不能调动?我明明看他刚才给人传信的时候用了灵力!”
“然后呢,你没看到阿经瞬间流了鼻血啊?你眼瞎?”
“他一心求死,你何必拦着,让他去死好了!”
“梦中泪!我要休了你!”
“什么?你就为了一个儿子要休了我?再生一个不就好了。”
“我不仅要休你,还要杀你呢。敢杀我儿,你先去死。”
……
一瞬间,梦泽岸上灵光涌动,族长夫人和梦家族长大打出手,灵光一道道毫不客气地往对方身上招呼。
两名侍从见怪不怪,默默退后几步撑起防护罩,还随手给梦泽中的梦卿经撑了一个。
梦卿经看向自家爹娘的两个心腹,坚定不移地说道:“我要神丹。”
“小公子可别为难我俩,那种级别的神丹,哪是我们能碰的。”族长的侍男说道。
族长夫人的侍女眨眨眼睛,浑身洋溢着吃瓜的兴奋,“小公子,你真有心上人了?”
梦卿经撇撇嘴,“一个朋友。”
“哦——懂了。”侍女拖着长长的调子点点头,掩嘴偷笑。
梦卿经心里有些无奈。
因为自己三番两次来家里要东西,求爹娘帮自己找天地之灵和天灵根的名单,所有人就先入为主地觉得自己要帮的朋友是个女的,自己还甚为上心,心悦与对方。
他本想解释,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万一爹娘知道自己倾心倾力帮助的不是一个可以娶回家的妙女郎,而是一个上刀山下火海的兄弟,他们会不会阻拦自己跟小易做朋友呢?
毕竟,他的母亲极爱插手自己的朋友之事,尤其爱念叨离车凤白远一点,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误会,就误会吧。
一天过去,有一天过去……
梦家族长和夫人和好又吵架,吵架又和好了几次,在他们不断地争辩声中,梦卿经的气息越来越弱,笔直的身形慢慢弯曲。
因为,冷双易不时会发来消息,他每条都看,每条都回。
“今夜月圆明朗,适合在屋顶喝酒,可惜你不在,下个月一起吧?”
“好。”
“方才用你送的灵舟带着大山一家去附近的花谷游玩了一遭,你回来要去看看嘛?”
“去。”
“不知道三十重天的雅树结果了没,你回来咱们一起去看看吧。扶天万物,我最爱雅树。”
“可。”
……
“阿经,你怎么回信息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那边出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
“阿经,你还好吗?”
梦卿经几笔画了一个笑脸,逗得对面的冷双易哈哈大笑。
……
梦卿经跪坐在梦泽中,佝偻着腰,右手摸着腰间的音木镜,七窍流血,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神呆滞。
他不停地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抬头一看,是梦家族长,自己的父亲。
“哟,这才五天,怎么就这样了?能耐也没那么大嘛。”梦家族长明知故问道。
梦卿经看着他,伸手拿起腰间的音木镜,虚弱地说道:“若……若我身死……帮我传信……小……小狗死了。”
梦家族长再次被气地抬头望天,欲哭无泪。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为了别人不惜把自己性命丢了不说,还作践自己把自己称为狗?
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跪坐在水中的儿子,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拿出一个盒子放在地上,“神丹在此,你自己出来拿。”
梦卿经的眼睛瞬间睁大,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死死地盯住那个盒子,“打开看看。”
“我是你父亲,还能骗你不成?”梦家族长摇摇头,认命地弯腰把盒子打开。
梦卿经看着涌动着灵韵的丹药,心情更加激动,嘴角的鲜血流地更快了,“你说这是神丹,要是骗我,你是小狗。”
梦家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