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赛罢,共比了两百余场,几人都有些疲惫。关九州在凌烟楼设宴犒劳,孟丹良魏伏辰等人行酒划拳,一场盛筵到半夜方休。关九州道:“我已经命人在楼上安排了厢房,几位辛苦了一天,便在这里歇息吧!”
吴楚推辞到:“家里还有人等着,就不烦劳关兄了!”
“哦?”
几人来了兴趣,孟丹良道:“金陵城寸土寸金,吴兄竟能在这里安家,了不起,了不起!”
魏伏辰道:“便是有家,也可带着家室来这里啊,这地方可不是能随便消费的,何必给他武林盟省钱?”
关九州也道:“冒昧的问下吴兄家住何处,关某改日也好登门拜访!”
吴楚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们,那宅子在他看来自是极好,可在坐的都是巨门豪富,未必看得上眼。地段不好,巷子太深,隔了不远就是金粉之地,风气败坏。屋子里的装饰也略清简,乍一看颇有些寒碜。他作好了被取笑的打算,鼓足勇气道:“我住在秦淮河畔的巷子里……”
“噗~”
魏伏辰一口老酒喷了出来:“他刚说住哪的?”
孟丹良呆呆的道:“秦淮河边……“
关九州补上两个字:“巷子!”
就连许兴达也被震惊到了,弱弱的问道:“他说的该不会是乌衣巷吧!”
吴楚不好意思道:“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
“妈耶!”
孟丹良忙不迭整理衣襟,拜了两拜:“吴兄在上,小生这厢有礼了!”
魏伏辰道:“我今日才知道,吴兄您才是有权有势,深藏不露啊!”
“乌衣巷,我竟有个在乌衣巷的朋友!”
关九州傻乐道:“哈哈,这事够我吹十年了!”
“呃……什么意思!”
吴楚不明所以:“你们这是高级黑吗?”
“是你在黑我们吧!”
孟丹良眼中满是狂热,颤声道:“吴兄你知不知道住在乌衣巷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你的话……”
吴楚道:“翻过墙就是青楼?”
“放屁!”
连魏伏辰都听不下去了:“你这是对它的污辱!”
关九州道:“吴兄你难道不知乌衣巷是前朝先贤的府邸?一代名相,书法大家,诗词巨匠,山水鼻祖……这巷子里不知走出了多少名垂青史的人物。我听人说这巷中的花木上都有墨痕,穿堂风里都有书卷的气息!”
吴楚愕然道:“听你这说法,我住的那地方还了不得了?”
魏伏辰一副“你不识货”的神情,道:“岂止了不得,那里的宅子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啊,如果不是祖上蒙萌,豪门贵胄,这辈子都和此巷无缘啊!”
关九州道:“早年盟主曾冒充韩世忠的后人进去住过,后来被查了出来,天天有人在他门前口诛笔伐,盟主迫于压力才搬出来,临行前哭了好久……”
一旁的白鹭有如大梦初醒,哀切切的叹了一声,低语:“原来,奴家……果真不配!”
吴楚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只是一笑而过。辞别众人,行不过盏茶时分便回到乌衣巷。夜阑静谧,凉风袭人。他刻意嗅了嗅,风中哪有什么书香,倒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小宅依就静落,屋中烛火未熄。敲开房门,只见南池雨正在灯下为他缝补衣服,桌上摆放着已经凉了的饭菜。这平凡而又温馨的一幕触到了吴楚心中最柔软的部分。磋砣半生,终于体验到了普通人的幸福。
“池雨,我回来了!”
“公子回来了!”
桂姨递上热毛巾,言语中带着几分埋怨:“小姐等了您一晚上……”
南宫池雨揉捏着鼻梁,精致的妆容难掩身心的疲倦:“桂姨快去把饭菜热一热,公子累了一天肯定饿了!”
吴楚忙道:“不劳烦桂姨了,今日武林盟请客,我已经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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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了!”
桂姨看了眼南宫池雨,小声道:“小姐还没吃呢……”
“嗯?”
吴楚立马紧张起来:“池雨怎么还未吃饭?”
桂姨道:“小姐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她亲手做了饭菜,就为等你回来一起庆祝,到这会儿都没……”
“池雨,你受苦了……”
吴楚的眼眶湿润了,一个世家大小姐放弃衣来伸手的生活,有家不回,却甘愿为他忍饥挨饿。深情若厮,夫复何求?他从未像现在这样为她痴迷,为她倾倒,他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心尖上的热血带着灼人的温度瞬间涌遍全身。即便是紧搂着她,两颗心儿也不耐这皮囊阻隔。
池雨呀池雨,若是瞳里有孔,我便让你钻进去。若是心中有房,我便让你住进来。想把你捧在手心,怎知你会不会丢?想把你含在嘴中,怎知你会不会化?
“池雨……我们成亲吧,就现在!原地成亲!”
“不要”
南宫池雨无力的挣扎了几下,软语道:“你是享誉武林的菁英尊者,我却是个败德的女子,怎可因为我坏了你的前程?”
“我不许你这么说!”
吴楚道:“你是我吴楚的妻子,是天下最美丽,最贤惠,最温柔,最优秀的女人。便是倾尽所有我也要守你护你,宠你爱你,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南宫池雨正沉浸于这柔情蜜意中,忽然间她像是嗅到什么危险的气息,蓦的推开吴楚,质问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
吴楚被这突出其来的变故整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我……我不是参加菁英大会了嘛!还能做什么?”
“那你身上怎么会有脂粉味?”南宫池雨话未说完眼圈就红了。
“嗨,瞧把你紧张的!”
吴楚笑道:“这事得怨朱雀台的尊者。那姑娘太臭美了,脸上那水粉跟糊墙似的,咱们几个在回廊里待了一天,差点儿没被腌入味儿。”
南宫池雨似是不信,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这金陵城到处都是我的耳目,若叫我发现你骗我,我……”
她很少向别人宣扬自己的实力,以至于这几句话说出来,显得莫名的心虚。说到后面,那忍了又忍的眼泪终于还是淌了下来。南宫池雨像个孩子般扑进吴楚怀里,泣不成声道:“我如今只能依靠你了……你,你可千万不许欺负我!”
吴楚爱怜的抱紧她,轻声安慰道:“是我不好,让你这么不放心。明天我……我离那个女人远远的!”
第二日天方蒙蒙亮,便听屋外有人叫道:“吴先生,吴先生在否?”
桂姨开门相迎,高声唤道:“公子,有客来访!”
吴楚暗道奇怪,他向来行踪隐秘,谁会知道他住这里,还大清早就来拜访?谁会来拜访?他带着疑惑出门相迎,发现竟是关九州,许兴达,孟丹良,凌玄真人,魏伏辰,方仲秋等人。他们俱是身着乌衣长衫,穿戴整齐,连须发鬓角也经过刻意的修饰。
“你们来干什么?怎么还穿得黑不溜秋的?”
“吴先生早安!”
六人依着不太熟练的读书人礼节作揖道:“我等特来邀吴先生出游访学!”
吴楚有些迷糊:“咱不是要去菁英大会吗?出什么游啊!”
“嘘!”
魏伏辰道:“说菁英大会多掉价啊,咱们应该说出游!”
“对对对!”
孟丹良卖弄般的吟颂道:“暮春者,微服出游,童子五六人……”
“切!”
吴楚不耐道:“那就出游吧,你们等会,我马上走!”
“唉,吴先生不必着急!”
许兴达道:“天色尚早,何不请我等入府一叙?”
也不等吴楚答应,一伙人就蜂涌而入,满怀喜悦的在院中游赏起来。这院子不是很大,四间小屋呈犄角形相倚,对角处是一亭子,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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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边以石子铺路,小径边疏疏落落的栽着几处花草。这简单朴素的景致不知怎么就让几人着了迷。许达兴连声赞道:“不错,不错,若能住在这里,少活十年我也愿意!”
“只活十年我都原意!”孟丹良补充道。
方仲秋是世家子弟,多少有些修养,他随口吟道:“小阁藏春,闲窗锁昼,篆香烧尽,日下帘钩,读书人的地方果真不错!”
许兴达瞥见亭子旁一束黑菊,忽而兴奋的道:“墨痕,墨痕,哈哈哈,古人诚不欺我,果然乌衣巷的花都是带着黑痕的!”
“岂止是墨痕,简直是墨染啊!”
吴楚满脸黑线,这哪里是什么菁英尊者,分明就是群乡巴佬啊!他耐着性子解释:“许大哥不知道世上黑色的菊花吗?这玩意儿品种如此,种哪里都是黑色的!”
孟丹良道:“话虽如此,可这墨菊品种名贵,若非如此圣地,绝对不能存活!”
魏伏辰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正自意犹未尽,屋檐下那只老旧的水缸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难道是……”
魏伏辰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水缸,孟丹良失声疾喝道:“别乱碰,弄坏了你赔不起!”
吴楚哑然失笑:“那不至于?这只是桂姨腌菜的坛子而己!”
“腌菜坛子?”
孟丹良仔细观摩那只水缸,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桂姨,您用它来腌菜?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桂姨正忙着沏茶,闻言答道:“这是当年子敬先生留下来的,老奴瞧它空着怪可惜的,便用它腌点菜!”
“你知道他的来历还用来腌菜?”
孟丹良手捂胸口,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暴殄天物,这是暴殄天物啊!”
吴楚则是一脸茫然:“子敬先生是谁?”
“他是光禄大夫王献之!”
方仲秋解释道:“晋朝的大书法家,我家还藏有他的字,随便一幅都价值连城!”
“哦!”
吴楚问道:“他也用这口缸腌过菜?”
“腌……菜,你当他是美食家吗!”
孟丹良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硬挤出一丝笑,道:“此物留在这里简直是浪费,不如吴兄你开个价,卖给我如何?”
“卖给你?那我拿什么腌菜啊!”
“你不要再跟我提腌菜啦!”
孟丹良喉头一咸,嘴角溢出血来。吴楚被这狰狞的面相吓得不轻,他收起玩笑,正色道:“恐怕要令孟兄失望了,这宅子的主人并不是我,此事我不能作主。”
孟丹良想了想,咬着牙做出他平生以来最大的让步……
“那你把腌好的菜送我一点?”
“这个没问题!”
喧闹声惊扰了南宫池雨,她面色不悦的出了屋子,斥道:“大清早的吵死人了!”
“姐,是我!”
凌玄真人瞥见南宫池雨,忙腆着脸上前拜见:“弟弟是来给您请安的!”
方仲秋忙道:“我是跟凌玄道人一起来给向嫂子问好的!”
余下几人也纷纷道:“我们……也是跟着来的!”
今日的南宫池雨一袭罗翠裙,衬着鹅蕊衫,虽不施粉黛,却仍是美艳不可方物。按理说她闹出这档子丑事,还和南宫家断绝关系,再没有显赫的身份了。可是众人面对她时,仍能感觉到那令人难以喘息的威压,这威势之强,甚至盖过了她的美貌。
她对那些人全没个好脸色,细心的为吴楚整理好衣领,柔声道:“时候不早,你该走了!”
这旖旎风光直让其他人看着眼红!吴楚心都化了,只觉一刻见不着她便要天塌地陷似的,握着南宫池雨的手道:“那地方好没意思,一群无聊的人困在山上哪都不能去,比坐牢还难受,要不我在家陪你?”
“咳咳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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