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正在商议怎么处置吴楚,忽听见林中一阵窸窣,张逸真大笑着从走了出来,道:“天佑我云音阁,你们竟都平安无事!”
朱嵩见是他,也笑着道:“劳张师兄挂念,我等安然无恙!”
岚青道:“怎的就师兄一人,接应的师弟师妹呢?”
张逸真道:“他们还在后面,只因我忧心师弟妹的安危,脚程稍快,竟把他们甩下了。”
丁浩洋不冷不热道:“师兄对我等真是格外上心呢!”
张逸真瞥见玄阳上人,又道:“你们好本事,竟连此人也杀得!”
丁浩洋也不解释,淡然道:“一个糟老头子,何足挂齿!”
张逸真道:“吴楚在哪里?”
岚青侧身让开,石洞内的吴楚如泥塑的菩萨般安然坐定,神色自如。张逸真想也不想,手中铜笛应手而出,直取吴楚眉心。
“师兄你……”
五柄铁箫同时刺出,不偏不倚,恰好抵在笛梢。张逸真踉踉跄跄退出几步,诧然道:“师弟,你们做什么?”
“是你要做什么?”丁浩洋冷冷的问。
张逸真理所当然道:“我替师门除此暴徒,难道不对吗?”
岚青道:“掌门师兄才为师门报得大仇,功不可没,几时成了暴徒?”
“他自始至终就是暴徒,此事毋庸置疑!”
张逸真道:“你们想想玄武门,青龙会,再想想雷渊剑宗,不可否认他们都是武林毒瘤,可是吴师弟的手段也太残忍了。几乎每一个惹了他的都惨遭灭门之祸,可这些门派中的所有人都该死吗?他借着复仇的名义滥杀无辜,此举足以说明他嗜血好杀,毫无人性。就拿本次行动来说,他连一个百岁老人都下得了手。你们说,他是不是暴徒?”
岚青据理力争:“山海元尊毁我山门,是我等不共戴天的仇人,难道咱们不该杀?”
张逸真道:“此人是该死,可他毕竟是一代名宿,武林前辈。就算要杀他,咱也得让他死得体面些吧,吴师弟却如此毒辣,连个全尸也不留。传出去后人家会怎么说我云音阁?”
“不用再说了!”
丁洋冷冷道:“师兄有话直说吧,你想怎样?”
张逸真看了看吴楚,低声道:“把云音阁交给这样一个人,我不放心。再说了,他杀孽太重,致使生灵涂炭,武林动荡,我认为咱们欠武林一个交待。”
朱嵩气道:“这会儿你说他罪孽深重,当初推举他做阁主时怎么不见你反对?”
张逸真耐心的道:“那时候大敌当前,为了内部的安定团结,我只能先把内部矛盾放在一边。如今……”
“如今山海元尊死了,你就等不及想杀吴楚了是吧!”
朱嵩道:“你这明明是过河拆桥。”
瑾瑜插道:“就是,连朱师兄都看出来了!”
张逸真面色一寒,冷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正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如今山海元尊已死,天下再无人敢与我云音阁抗衡,吴师弟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此时不除,日后必将遗祸无穷!”
丁洋冷笑两声,道:“不知师兄所谓的‘遗祸’是什么?”
张逸真诚恳的道:“吴楚是我师弟,其心性我最清楚。他既杀了山海元尊,日后在阁中必是只手遮天,跋扈专权。试问到那时候,我等还怎么与他抗衡?怎么维持师门中的公道?凭你们五个,能降得住他吗?依我之见,你丁师弟颇有大将之才,做这个阁主再合适不过了。你们五个同心同德,齐心协力,一定能重现昔年云音阁之辉煌,将我云音阁发扬光大。你们好好想想,把实权握在自己手上,总比交给别人要放心吧!”
岚青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虚名利欲,我们从未放在眼里!”
张逸真笑道:“岚青师妹莫急,且听听其他人的想法。”
岚青这才发现其他人都未说话,神色顿时为之一黯。丁浩洋道:“他说的没错,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上的确让人放心!”
“瑾瑜你呢,难道你也……”
岚青似是抓着救命稻草般看着瑾瑜,不料瑾瑜却笑眯眯的道:“连张师兄和丁师兄都说话了,咱们一介女流,何必坚持呢?”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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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未说完,忽听见头顶上轰隆隆作响,数十块巨石从山顶滚落。几人大惊之下,疾忙闪避。待尘埃落定,发现那石洞早被堵得严严实实。丁浩洋抬望山丘,奇道:“这落石来的好生蹊跷,莫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岚青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看不像,只怕是天怒人怨,警示凡民。”
朱嵩急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咱们快救吴师弟啊!”
瑾瑜道:“怎么救?这些石头每块都有数千斤重,等咱们全部挪走,吴楚这小子早就饿死了!”
丁浩洋却松了口气,道:“如此也好,省得咱人亲自动手!”
“哈哈,哈哈哈!”
张逸真笑道:“你们看看,非是咱们无情,实在是此人罪大恶极,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
岚青道:“果真如张师兄所说,那便好了!”
几人相视无言,静立半晌,似是在缅怀故人。有人悲痛,有人惋惜,有些人脸上分明带着笑意……
吴楚行功方罢,但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耳畔传来哗啦啦的滚水声,鼻头萦绕着香喷喷的鱼肉味,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已经不在那个破败的石洞内了。他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处身于一道深涧之中。匹练般的水瀑从数十丈高的山隘上倾泻而下,流水声震耳欲聋。南宫池雨一袭素衣,坐在不远处的石篝旁专心致志的烤着鱼。见他醒来,伊人微抬眉梢,一刹那的芳华便如虹霓乍见,令人目眩神驰。
她状似漫不经心的道:“你醒啦,过来吃鱼!”
“池……雨?真的是你?”吴楚揉了揉眼,还道自己是运功过度,出现幻觉了。
南宫池雨白他一眼:“才多久不见啊,你就不认识我了?果真是白眼狼!”
这般绝色风华,娇蛮秉性,便是幻觉也不可能如此真切。吴楚几乎是忘了走路,如痴如醉的淌水过去,喃喃道:“是你,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
提到这个,南宫池雨顿时来气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着吴楚,气呼呼道:“你个没良心了,我猜到你会在山海元尊百岁大寿时搞事,特意把婚期提前到本月初八。我还想着你听到我成亲,一定会来见我的,没想到你竟连个影子都没有,直接来报仇了。我问你,是我重要还是报仇重要!”
“那当然是你重要啊!”
吴楚刚下意识的回答了这个送分题,立马就从南宫池雨的话里找到了线索:“你说你婚期在本月初八……怎么可能,丁浩洋明明告诉我说是二二十八,他还说赶得及的!这混蛋,居然敢骗我?”
他算了算时间,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顿时紧张起来:“这,这都过去十天了,那你岂不是已经嫁给了华……”
“哼,他想的美!”
南宫池雨气着道:“你当我傻啊,我看你没来,当晚就跑了,风雨兼程的赶过来救你。”
“原来你提前婚期是为了救我,还为了我逃婚,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
金陵到这里,少说也要五六天,南宫池雨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面上满是疲惫,一看就知她路上受了不少苦。再想到她为自己做的一切,吴楚只觉心中一道暖流涌起,眼睛顿时就模糊了。他情不自禁的搂住南宫池雨,哭得像个孩子。
“你放开我……瞧你身上埋汰的,臭!”
南宫池雨嫌弃的推了推他,见推不动,只能任由他抱着。等吴楚情绪平静下来,她才慎重的道:“也是你小子走运,要是我晚到一会儿,你可就没命了,你这会儿该去阎罗殿了!你来记得你杀了元尊之后的事吗?”
吴楚想了一想,道:“我隐约记得自己被文师伯救了,后来我运功疗伤,然后一睁眼就到了这里,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南宫池雨道:“后来文昭炳和玄阳上人同归于尽,你那些个师兄弟找了过来,嚷嚷着要杀了你。我趁乱把你救了下来。”
“师兄?不可能吧!”
吴楚半信半疑道:“池雨你可记得是谁要杀我?”
“那可多了去了!”
南宫池雨道:“春月堂的五个鸟人,还人那什么张逸真,两边抢着要拿你的人头呢!”
吴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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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是看错了,若说是五音子要杀我还有可能,张逸真可是我大师兄,他是断不可能害我的!”
南宫池雨道:“此事我亲眼所见,还有有假?看你这样子是不相信我啊!”
吴楚连连摇头道:“池雨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好,好你个白眼狼!我好心救你,还把你扛到这里来疗伤,我,我,我当真是吃饱了撑的!”
南宫池雨气乎乎道:“你不知道自己多胖,背起来死沉死沉的。看样子分开后你长了不少肉啊!修罗堡的狐狸精还挺会照顾人?”
“哪有,哪有什么狐狸精!”
吴楚不敢直视她,小声道:“我跟修颐姑娘是清白的。我,我是后来身体好些了,所以才长了些肉!”
“哦,你跟着别的女人身体就好了是吧,难道我亏待了你不成!”南宫池雨不依不饶道。
“池雨,瞧你说的!”
吴楚认真的道:“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哪怕是为奴为仆,日日受你虐待,我也心甘情愿!”
他念及前事,忽又叹道:“可惜,我连这么一个机会也没有?”
南池雨心中不忍,凶巴巴的道:“谁说你没有机会了,本姑奶奶眼下正好缺个马前卒,看你小子还算顺眼,我将就着用呗!”
“真,真的?”
吴楚道:“难道你,你不介意我抛妻弃子,背信弃义?”
“这算哪门子背信弃义?”
南宫池雨道:“你这头蠢猪,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还在这里自怨自艾,活该你混得这么惨?”
吴楚不明其意,道:“我被谁算计了?青莲和宝儿真是我老婆孩子,本来就是我错……”
南池雨连忙打住,道:“凭你的智商我解释了你也听不懂。你只须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帮别人养老婆孩子,如今那个人把她们要回去了,你根本没有义务再照顾她们!”
“可是……”
“你闭嘴!”
南宫池雨板起脸道:“现在我是你的主子,我的话你不许反对,不许置疑,连置疑的表情都不许有,明白吗?”
“哦!”
吴楚果真很听话,像只温顺的猫儿般在她旁边坐下,老老实实的吃掉南宫池雨烤好的鱼。这深涧中的鱼肉质鲜嫩,经她一翻烹制,美味无比。吴楚吃得兴起,一口气啃了三四条,挺着个滚圆的肚子大呼酣畅。南宫池雨小口抿着鱼肉,问道:“吃饱了去哪里?”
吴楚道:“你是主子,你说去哪里,小的无有不从!”
“噗嗤!”
南宫池雨笑骂道:“不正经的家伙,你难道不回云音阁了吧?”
吴楚道:“我如今能伴在池雨姑娘左右,莫说是云音阁,就算是金銮殿我也不愿去!”
南宫池雨眉头微皱,神色微有些凄然,道:“可是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处啊!”
吴楚从来没听见她说过如此丧气的话,不由得起了疑心:“池雨你为何这么说,这天下咱们哪里去不得?”
南宫池雨道:“你有所不知,此次我逃婚把南宫家和武林盟都得罪了,这武林,我怕是混不下去了。而且我走得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外面世道凶险,举步维艰。我一个小女子势单力孤,举目无亲,能去哪里?”
吴楚轻轻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坚定的道:“池雨,你不要害怕,从今以后我来保护你!”
南宫池雨道:“你对我真好,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我的事,人人对我百般贬损,唾弃不耻,只有你还愿意接纳我!”
吴楚高兴的得意忘形道:“如此再好不过了!”
“你竟敢幸灾乐祸!”南宫池雨气道。
“不不不,池雨你误会了!”
吴楚道:“我是想说,从今以后,再没有人跟我抢你了,对我而言岂不太好?”
“你,你真的这般在乎我?”
南宫池雨怔怔的看着吴楚,两滴玉珠滚落了下来:“也罢,日后我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你若是对我不好,打我骂我,我也只得逆来顺受。若是你哪天烦我腻我了,不要我了,我,我可怎么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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