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轩辕清莲犹豫着道:“他的残臂,却是无药可医。吴先生练过一门厉害的武功,这武功会在短时间内消耗大量精元来提升其威力,对身体的摧残极大。若他常年与人斗武,只怕很难活过三十岁。”
“是了!”
南池雨道:“半年前我找到他时,他都快没命了。”
轩辕清莲道:“若想他延他寿命,也不是全无办法。只要吴先生不再行走江湖,每日滋补调理,也是有一线生机的。”
南宫池雨道:“先前我请大夫替他看过,大夫说他体内含有少量素质。后来听他说,他常年与毒蛇为伍,毒气入腑,早晚难逃一死,这是真的吗?”
轩辕清莲道:“他确是与一条灵蛇有缘,不过蛇毒要不了他的命,这些话是我祖父用来吓他的。”
南宫池雨不解,问:“为何?”
轩辕清莲道:“祖父怕他对我不利,谎称他体内毒物只能以我家的灵药压制,想以此来牵制他。”
南宫池雨问:“我是问,为何你说这毒不会对他构成危险。”
轩辕清莲笑了笑,道:“这事情解释起来颇为复杂,小姐想知道,奴便讲来给你听。”
她的神情中带着些许自得和不可思议,轻声述道:“祖父救好吴楚后,也对他怪异的体质感到好奇。他配制过数种毒药,均对吴楚毫无效果。相反,某些毒还有助于他恢复伤势。祖父为此进行了积年累月的研究,终于证实了一个极匪夷所思的理论。”
她见南宫池雨眼中的好奇之色越来越浓,接着道:“祖父发现,人的体内有着一种神奇而高效的调节机制,它能帮助我们抵御外侵邪毒,快速适应周围环境。比如吴楚,他常年摄取毒物,身体在和毒质积年累月的抗争中,竟产生了一种新的物质。这种物质广泛的存在于他的血液中,因其可以抵抗任何毒素,父亲将其命名为‘抗体’。经过试验,他发现在吴楚中毒之后,体内抗体数目明显增多,它会刺激神经,令吴楚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中,从而能发挥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一番言论听得南池雨矫舌不下,她在为吴楚做实验品感到可怜之余,也对轩辕家的医术叹为观止:“轩辕家的医术造诣实在冠绝当世,这些发现一定会对后世医药学产生极深远的影响。”
轩辕清莲叹息道:“可惜祖父走的突然,至死都没能培养出几个徒弟来。奴一介女流,这些理论我能死记硬背,亲身实践我却做不来。”
南宫池雨也觉婉惜,她想了想,道:“我认识一个大夫叫朱震亨,也是个医术通天的奇人。改日我介绍你们认识。姐姐若有心,可将令祖所得与他多多探讨,相信以他的智慧,定不致让老人家的心血白白浪费。”
安顿了清莲母子,南宫池雨欣欣然回到西园整理首饰,梳妆打扮。这反常的举动倒把丫鬟们唬得一愣一愣的。南宫铁柱听说了,忙赶来问:“妹子,你这是要作什么?”
南宫池雨道:“不作什么啊,我这不要出阁了嘛,理应准备准备。”
南宫铁柱定定的看了她半晌,问道:“你真打算嫁给他?”
“我又没有其他路可走,只得认命啊。”
南宫池雨悻悻道:“想来这条路还是父亲和哥哥亲手替我选的呢,咱们女儿家向来是你们功名利禄的牺牲品,古往今来屡见不鲜,我又有什么本事抗拒礼法呢?”
南宫铁柱听得这话,心里有些不自在。他软语劝道:“妹子,是哥哥我没担当。我听说华思齐的老婆找来了,你要是不想嫁,咱们大可以从这上面作文章。实在不行,我把吴楚给逮回来也罢!”
“算了!”
南宫池雨眼圈发红,低声道:“我才不想见那个渣男。我……我命苦,生在南宫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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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子哪有选择的权力?”
二月正值春寒,北方千里冰封,化雪结霜。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常要晚,曾经络绎不绝的甘凉道上,如今只有孤零零的两个人艰难跋涉。即便是唯利是图的赶早商人也冻得不敢出门,吴楚和修颐若非被人追杀,实在不至如此狼狈。他们路过一个庄子,只见庄外的梅花开得正胜,红艳似火,团团锦簇,便似扎好的绣球。吴楚心里喜欢,便道:“我走不动了,咱们在这歇下吧!”
修颐催道:“时候还早,若叫他们追来可就麻烦了!”
吴楚耍赖道:“我横竖挪不动脚了,此处风景优美,便是死在这里也不可惜!”
修颐忙啐道:“瞧你这张破嘴,才开年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死什么死?”
她带着吴楚进了庄子,挨家挨户乞讨吃的。山野人家都不宽裕,也有一户看他们可怜,施舍了几块木柴,两个窝头。修颐合计着不够,又打了几只竹鼠。两人在庄外的磨房里安歇下来。修颐又是生火烧水,又是收拾竹鼠,她将鼠肉洗干净煮了,两人啃着窝头,就是鼠肉汤,勉强裹腹。修颐省着省着吃,还不住劝自己:“你身体不好,多吃肉,多喝汤,别净想着拖累我!”
吴楚笑道:“你这又是何苦,放着锦衣玉食不享,偏要和我一起逃亡?”
修颐面无表情道:“我这是上辈子欠你的!”
吴楚道:“那日你不是说逃过一劫后就不再管我吗,怎么还一直不离不弃?”
"欠你的还没还清呗!"
她撕咬着鼠腿,随口道:“最近派来的杀手可越来越敷衍了,连你打得过!”
“你是在侮辱我!”
吴楚道:“我好歹也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那些杀手耐何得了我?”
修颐道:“你省省吧!若没有我,三岁小孩都能把你摞倒!”
吴楚想了想,忽问道:“不是说这个‘獾’一向穷追不舍吗?他们屡屡失手,理应越来越重视咱们才对,何以这么快就放弃了?”
修颐道:“莫不是雇主撤资了?”
吴楚道:“那么武林盟是不想杀我了?也就是说,我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了?”
大道上驰来一匹快马,只见马上武者挥鞭驱策,健马四蹄翻飞,铁掌敲击地面,发出“噔噔”的沉闷声音。修颐还道敌人找来了,急忙扑倒吴楚:“小心!”
两人有如惊弓之鸟般,紧张兮兮的看着一人一马驶过。那武者身着红衣团簇箭袖,衣襟上绣着一柄长剑,他急匆匆往北方而去,甚至都没往这边瞟上一眼。吴楚只觉好笑,推开她道:“至于吗,一个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你是故意找借口占我便宜吧!”
修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脾气,立马变了脸道:“不要脸,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吴楚自然不会怕她,他想到了骑马的过客,道:“那人衣服上有南世家的标志,他这么着急赶路,所为何事呢?”
修颐道:“这条路是通往北方必经之路,瞧他穿得那么喜庆,多半是赶着去报喜吧。”
吴楚联系到之前的疑惑,自答道:“是了,想来应是池雨姑娘的婚期近了,南世家赶着通知各省豪杰去喝喜酒呢!”
修颐道:“你的分析不无道理,若非南宫池雨笃定主意,那帮杀手也不会善罢甘休。看那报信的这么赶,这女人到底是有多恨嫁啊。”
吴楚已无心再听下去,他的心思飘到了金陵城,南宫池雨在西园正坐,穿着凤冠霞被,珠玉宝钗,修饰胭脂,点缀朱唇。华灯夜上,酒客喧嚣,一个男人揭开她的盖头,解下了轻纱鸾帐……
“噗……”
吴楚心头如遭重创,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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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颐情急失措,忙扶稳他:“你哪里不舒服,我,我带你去找大夫!”
吴楚摇摇头,道:“无碍,无碍,我刚想起来,好久没有喝酒了!”
修颐知道这是他的借口,愣了一愣,她并没有点破,而是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替你找些酒来。”
她转身出去,过不多时,竟真的抱了两坛酒来。她挤出两弯生硬的笑,对吴楚道:“刚好我也想喝酒了,今夜咱们大醉方休!”
吴楚道:“你哪来的钱买酒?”
修颐道:“我偷的!”
“哈!”
吴楚笑着道:“姑娘终于还是被我带坏了!冲你这诚意,今天咱们干了这两坛。”
拍了泥封,磨坊内顿时酒香四溢,中人欲醉。没想到穷乡僻壤也有此等佳酿,两人就着坛子开怀畅饮,喝了个痛快。酒酣脑热,吴楚拉开了话闸子,絮絮叨叨的跟修颐讲起了他和南池雨的故事。相遇,挨揍,相知,挨揍,菁英大会,挨揍……从乌衣巷休养到南宫府求职,吟诗作对,赏花刺绣,经他说出来的无一不是平生最美好的回忆。
修颐不太爱说话,就静静的听了,讲到开心处陪着笑笑,讲到伤感处便满饮一口酒。故事未讲完,吴楚已经醉得不醒人事,猫儿一般抱着酒坛,闭着眼念着:“惜乎缘浅,耐何情深。惜乎缘浅,耐何情深……”
他情绪不稳,时而哭,时而叫,时而傻乐,时而垂泪,便像是喜怒无常的疯子一般。修颐也不管他,等他闹腾够了,安生了,她才低低的跟叹了口气,道:“傻子,南二小姐,哪有你想的那么好?”
修颐像是在和他聊天般,自顾自道:“关于菁英大会,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那年好不太平,你们在闹,我们也在闹,可惜了那些有真本事的人。”
修颐还欲再说,看见吴楚趴在地上正自酣睡。火光照在他青白而僵硬的脸上,比啵的柴木溅在他冰冷的身上,他竟毫无知觉,动也不动。
“难道?”
修颐有些害怕,时己入夜,难道她最不想接受的事实终于要来了吗?她只手按在吴楚胸膛上,那不堪重负的心脏早己停止了跳动。修颐吓得一跳,眼泪立时便滚落下来。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有想过会来得如此突然。带着这个拖油瓶的一个多月里,她吃尽了苦头,内心中却有着从未体验过的充实和安宁。仿佛保全吴楚的生命便是她的使命一般!如今这个使命终于结束了。她无能为力,自然不会有负罪感,可是心里为什么高兴不起来?以后该往哪里走,每个孤独的夜里,还有没有一个话唠陪她说话,谈天,讲故事?原来被她称为负担的东西,一旦失去了才发现是如此的重要。修颐不是为他而哭,而是为自己而哭。这个人的生死她或许不在乎,但是她更希望他能活下去。
她从贴身衣囊里取出一枚血红色的珠子塞进吴楚口中,又以本身真元助他运转血气。这珠子来历不凡,乃是轩辕家的传家宝,当年杀那老儿时从他身上搜到的,她一直极为珍视,从不肯示人,这时也不得不拿出来了。修颐对这珠子并没有多少信心,心里不住的默念道:“麒麟胆啊麒麟胆,传说你有起死回生之效,求你救救他吧。”
她一次次催动真力,直到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吴楚仍是毫无起色,他的身体变凉,四肢变得僵硬,心跳时断时续,眼看着他就要踏入鬼门关。或者说,他已经迈过关口,只是修颐不愿承认这事实。
沉睡中的吴楚忽然看见了一道耀眼的红光,他睁开眼,却见邓清然足踏祥云,手抚竹笛,笼罩在一片朱红色的虹霓内。邓清然虎目瞪视,须发贲张,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焦躁,紧张,而吴楚分明听见了他最严厉的责骂:“蠢材,我教你的难道都忘了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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