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楚依言入内,转过白玉屏风,在前厅坐下。侍从捧上四色点心,香茗果品,四个丫鬟殷勤服侍。少倾,只听得环佩叮咚,珠莲扑簌,南宫池雨从屋内走出。伊人头饰羊脂玉兰点翠摇,耳挂紫瑛垂露坠,身着金黄对襟孔雀翎褙子,腰束五色如意绦,红底金绣牡丹束衣一席曵地。行走时透过扬起的衣角可以看见淡绿色纻丝绣花鞋。她本就着沉鱼之容,落雁之姿,这番打扮配上她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落落大方的鲜明个性,足以令芸芸众生为之倾倒,让天下男子为之痴狂。
吴楚自认见过不少美人,却还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一时间瞠目结舌,愣在当场,好半天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这,这还是那个陪自己逛赌场,进妓院,打架勒索无恶不作的姑娘吗?南池雨啊南池雨,你还可以再漂亮,再迷人一分吗?在他看来,就是母仪天下,倾国倾城的王后也不过如此吧!
南池雨似乎很满意自己这番惊艳的出场,她明知故问道:“怎么,几日不见,你就认不出我了?”
“不,不是!”
吴楚结结巴巴道:“你,你和我平日见到的,不太一样!”
南池雨道:“贵客光临,我自该打扮打扮啦!”
吴楚轻声哼道:“我算什么贵客,我顶多就是你们家看大门的!”
“噗嗤~”
南池雨崩不住了,笑骂道:“粗鄙不堪!”
小映道:“楚先生何须自轻,您可是南宫世家承影部的副总管啊!”
“副总管?”
南池雨乍舌道:“这老汪可真不会办事,我让他随便给你安排个差使,他竟这般胡来,这副总管一职是能随便当的吗?”
小映附耳对南宫池雨说了几句,南宫池雨惊讶之余,问吴楚道:“听说你今天出足了风头,一连胜了秦唯三场,这几年长进不少啊!”
吴楚假模假样的谦虚几句:“姑娘过誉,打这种小孩子哪算什么长进!”
“好大的口气!”
南池雨道:“你现在长本事了,连我家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吧!”
吴楚忙道:“不敢,不敢!”
南池雨凶霸霸的道:“你今天别走了,留下吃饭,明天再去述职!”
吴楚依言留下,陪南宫池雨吃罢饭,伴着她在园中游玩赏花,及至入夜才回宅子休息。第二日起便和承影部其他护卫一同当职。自他三败秦唯后,众护卫直把他当神一样敬着,每日轮流宴请,一连数十日都是大醉方归。
这一日清晨吴楚正和众人点卯,只见小映碎步赶来,对众侍卫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园中惊现一黑大汉,手执十三截点钢鞭,身披黑曜生铁甲,十分凶猛。你们还不快派人去护着!”
众人面上均自色变,汪祖安巡视一圈,瞧中了吴楚:“楚总管,此事干系重大,需得武艺高强之人方能胜任,烦请你辛苦一趟!”
吴楚道:“这本是我份内之事,属下去去就来!”
汪祖安又附耳吩咐道:“务必做得干净隐秘,不要坏了小姐名声!”
吴楚想想也觉有理,一个大姑娘的闺房里突然闯出了个黑大汉,传出去了她还怎么做人?
他火急火燎的赶到西园,却见南池雨好整以暇的坐在亭子里看书,哪像是被加害的样子。他便问道:“小姐可曾安好?”
南池雨气鼓鼓道:“不好!”
吴楚又问:“怎生不好?”
南池雨丢下书道:“楚东南,你现在长脾气了,有差使了你就敢不叫我'姑娘'了是吧,你就敢不来见我了是吧!我问你,这些天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吴楚道:“南宫府家规有令,禁止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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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私入女眷闺阁,遇见女眷要叫'夫人','小姐'等尊称,属下一直恪守规定,不敢逾矩!”
南池雨道:“那些是下等侍卫要遵守的,你一个总管自然要时时跟着本小姐,我有什么吩咐难道还要派人去请你吗?”
吴楚忙道:“属下不敢!”
南池雨又道:“你跟着我的时候不许称自己属下,像以前那样自然些。我又没付你钱,何必装得那么恭敬?”
吴楚躬身道:“属下遵命!”
南池雨:“你……”
吴楚忽而嬉笑道:“也是哦,我又捞不着好处,钱没还清你不会辞退我,我有什么好顾忌的?那个谁,小映是吧,给爷沏壶茶去!”
小映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要喝自己倒!”
“嗨,你这丫头片子……”
小映道:“我家小姐不是你的小姐,我也不是你的丫鬟。你敢在我面前耍横我有你好看!”
吴楚苦笑:“得得得,这丫头脾气比小姐还大!那个……池雨姑娘,那使双鞭的黑大汉呢?”
南宫池脚尖在地上一点:“喏,这不就是吗?”
“就是这个?”
吴楚两眼滚圆,望着地上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池雨姑娘,你确定不是在逗我玩?”
“大胆,我家小姐哪有心情逗你?”
小映理直气壮道:“我就问你,它是不是黑色的?”
吴楚老实道:“是!”
“是不是有两条长鞭,一副铠甲?”
“呃,是!”
“那它个头大不大?”
“算大了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
小映得理不饶人:“那你说说,小姐哪句话哪个字骗你了?”
“可,可我……”
吴楚涨得满脸通红:“我堂堂一个副总管,跑过来就是给你们抓天牛的吗?”
南池雨道:“怎么着,你还不乐意了,看不起本姑娘是不?”
吴楚道:“不敢!”
南池雨道:“那就给我闭嘴,本姑娘今天想放风筝,你得陪我!”
吴楚只得老老实实陪南宫池雨放起风筝来。两人疯玩了一日,临走时吴楚欲言又止,软语求道:“池雨姑想,有件事我想请你忙!”
南池雨道:“就知道你这么听话必有阴谋,说吧,什么事求我!”
“借钱!”
“不借!”
“您好歹考虑考虑嘛,漂亮的姑娘!”
南池雨认真考虑了一下,直截道:“不借!”
“求你了,小姐姐!”
吴楚可怜巴巴道:“这几天他们都请过我吃饭了,我得回请一次不是,您老开开恩,接济小弟一次如何!”
“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
南池雨道:“我去安排一下,以后你在这金陵城任何地方喝酒吃饭都不用掏钱。每月开销从你俸禄里面扣!”
吴楚虽觉奇怪,为什么要把这么简单的事弄复杂,却不敢深究。当夜他在金陵一家有名的酒楼会宴承影部的兄弟们,席间众人开怀豪饮,吴楚再把白天大战双鞭汉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大伙儿听他说得煞有介事,还真以为府中来了强人,心里只把吴楚佩服得五体投地。
过得几日,小映又在巡逻时来找吴楚,慌里慌张道:“不好了,楚总管,那个黑大汉的弟弟寻仇来啦,你快随我去救他!”
众人忙推吴楚:“这里就楚总管武功最高,你要不您再跑一趟?”
吴楚明知是幌子,无可奈何的去见南宫池雨,闷声道:“这次又是什么虫?”
南池雨正在房中绣花,若无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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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道:“我一个人做女工,好生无聊,你陪我好不好?”
“这?”
吴楚道:“我一个大男人,学这玩意有什么用?”
“谁说没用?”
南池雨道:“你学会以后就可以自己缝衣服裤子了,多实用啊。”
吴楚只得陪她绣一天的花。竖日,小映又找由头来请他,诸多借口层出不穷。去了西园后也无非是干些浇花,扫地,整理杂物的琐碎活,如此再三,吴楚也也烦了,径直去问南池雨:“池雨姑娘,你到底想怎么样?”
南池雨道:“没什么啊,我支使家里的仆人干活,有错吗?”
“错是没错,可我一个武士总管,被你找来干这些杂碎活,这像什么话嘛!”吴楚气苦道。
“你还有委屈了!”
小映道:“你干的是下人的活,拿的却是总管的薪水,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没拿钱,我,我,我一文钱都没拿到!”吴楚说着说着都快哭了。
南池雨不耐道:“我都说了你这体质不宜动武,不宜劳累。你天天和他们一起巡察多累啊。来我这至少落个清闲,委屈你了吗?”
吴楚心觉有理,又道:“你们好歹找个正常的理由啊,之前还编出个黑大汉,绣花大盗。后来打雷了也叫我,下雨了也叫我,我在那帮人眼里都快成老妈子了!”
南池雨吐了吐舌头:“这可不能怪我,理由都是小映想的!”
小映则一如既往的强势:“我能找个理由出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惹急了我明天把你调到嬷嬷组,专在小姐面前听差侍候。”
看样子这小姐惹不起,丫鬟更惹不起,吴楚只得逆来顺受:“两位祖宗,这次召小的来又有什么事?”
南池雨道:“今日甚是闲散,百无聊赖,你陪我念书吧!”
“念书,这我可不会!”
吴楚道:“我识字不多,哪里会念书?”
南池雨道:“不会念我教你嘛,你且说说,你识得哪些字?”
吴楚伸出一巴掌:“五个!”
“哦,是……天地君亲师?”南池雨问。
“错,是宫商角徵羽!”吴楚面上毫无愧色。
南池雨嘴角微微发颤,缓缓道:“识字对你来说太高端了,我先教你算术,你……应该识数吧!”
吴楚自信满满道:“数字我可认得多了,我能念七个!”
“哦……是个十百千万亿兆?”
“错,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吴楚一边说一边比划。
“我去!”
端庄文雅的大家闺秀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就你这水平,我教个十年八年你也念不了书啊!”
吴楚不以为耻,反添油加醋道:“是啊是啊,我不仅水平低,资质也差,你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教会的。姑娘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您有空绣绣花,练练剑多好啊。要不属下这就告辞好不勒?”
“不许走!”南池雨恶狠狠道:“老娘还就跟你耗上了!从今天起,你每日来我这念书写字,念不好你这辈子别想回去!”
吴楚满拟她会知难而退,没成想这小妮子是个倔脾气,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人家毕竟是主子,自己还欠她钱,于理有亏,只得顺着她来。自此,吴楚每日陪着小姐读书识字,学四书五经,论周易百家。他天资聪颖,举一反三,静下心学习自然进境神速,再之有美人在侧,谆谆教导,更是给了他无穷动力。夏去秋来,橙黄桔绿,吴楚也小有所成。他偶有不解,也会去向南宫池雨请教。
这一日吴楚兴冲冲的跑去问南宫池雨:“池雨姑娘,请问关睢主要讲的是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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