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定慧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全吞回去。他们师徒两个关系好生复杂,时而相依为命,时而不共戴天,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吴楚拧不过这小煞星,改口道:“如此也好,请大师下山后将我师叔带出石林。我们在镇上的客栈里汇合。如果今夜我们俩还没到,就让他们立即回云音阁。”
定慧道:“好吧,和尚定能保秦先生平安出阵。”
两人相向拜了三拜,定慧摇了摇头,转身下山。吴楚则返身入洞,盯着那方石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于拓的话时时回响在耳际,其中的线索似是解迷的关键。吴楚左思右想,还是理不出头绪。香卡央听得洞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急得来回走动,嘴上不住的咒骂道:“司马迁那老头儿真会折磨人,他自己不会武功,干嘛还把史纪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后世的圣人君子多了去了,哪一个会有这么高的轻功?”
那个酸书生听了气愤的道:“好个蛮不讲理的丫头,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辱骂太史公!你们自己没脑子,找着不东西能怨谁,谁告诉你太史公把史纪藏在那里了?“
吴楚若有所得,喃喃道:“不错,太史公遗物决不会在那里!”
香卡央更显懊恼,愤愤不平道:“不在那里他干嘛要立个石碑在这儿?存心戏耍老娘吗?”
对啊,石碑不像是伪造的,也没有挪动的痕迹。太史公难道真是在跟我们开玩笑?莫非这是他老人家的一个考验?
“藏于名山,副在京师,伺后世圣人君子?”
若是圣人君子,此时又该何去何从?什么样的人才算是圣人君子?吴楚脑中乱成了一团,各种问题纠杂不清。而在众多烦扰中,却有一点灵光若隐若现。十余年前的云音阁里,吴楚刚刚拜入蝶戏苑,“毫无人性”的师傅天天逼着他念书识字,稍有懈怠,就会遭来一顿暴揍。
那日穆子襄命弟子们背诵诗书古文,所有的师兄弟都难逃责罚,只有吴楚逃过了一劫。他清楚的记得在院墙外那个带着明媚笑颜的师姐,踩在梯子上托着书帮他作弊。那个姐姐叫陈悦仪,她手里拿着的,是《论语》。吴楚明白了过来,情不自禁的大笑道:“哈哈哈哈,终于让我猜到此洞的玄机了!“
“什么玄机?”
香卡央迫不及待的问道:“师傅你知道了什么?”
吴楚却不直接回答,反问道:“央儿,你认为刚刚跌落悬崖的几人怎么样?”
小央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不怎么样!他们几个财迷心窍,毫不在意眼前的危险,死了也不可惜。”
“说得好!”
吴楚鼓掌道:“央儿你一语中的。我方才在想,若是太史公知道史纪在悬崖对面,他会不会冒险去取。得到的结果是:他一定不会去。盛汉之时尊奉儒学,论语有云‘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些人为了寻宝,连自己的性命也不看重,是为无德。一个无德之人,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太史公的遗传呢?”
香卡央问:“那么司马迁是在骗我们喽?”
吴楚道:“未必,司马先生既言藏经于此,必然不会蒙骗后人。”
他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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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里绕行一圈,终于发现了端倪,指着墙壁道:“央儿你看。这石洞口宽腹窄,前面又无遮挡,每日饱受朝阳普照,照理来说应该非常干燥才对,石壁坚如钢铁,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青苔呢?肯定是有人为了掩饰真相,刻意为之。我们只要刮开洞壁上的青苔泥土,必然会有所收获。”
那书生原本还对吴楚和香卡央颇为轻视,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此时听了吴楚的话,也觉十分在理,他伸手刮下石壁上的青苔和草藓,果然看见光溜溜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书生这才服气,向吴楚作揖道:“没想到草莽之中也有兄台这样的有识之士,小可真是失礼了!“
洞外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一个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吴兄不仅博学多智,明察秋毫,倒是为我们姐妹省下了不少力气!”
该来的终究来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不论来的人是谁、有几个人,吴楚都不会畏惧。这次赶到玄通楼的人没有一个算得上是真正的高手。既便打不过他们,吴楚自忖也能全身而退。他扬声道:“来者何人,还不现身!”
洞外施施然走进三个妙龄少女,左边那个较小的是穆灵歆,右边两个是修颐和修静。穆灵歆撇下二人,快步奔至吴楚面前,喜道:“师兄,你真的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吴楚没料到会见到小师妹,还是和这两个妖精一起。他拽着穆灵歆藏在身后,警觉的打量着修颐修静道:“师妹你怎么样?她们没有欺负你吧!”
穆灵歆道:“让师兄担心了,两位姐姐并没有为难我,她们还带着我出了石林!”
“哦!如此我还得谢谢两位女侠了!”
吴楚向二人抱拳作揖。他虽知道这两人并非名门正派,可是对她们却颇有好感,是以知道她们没有伤害穆灵歆后,对她们极是客气。
修颐也不还礼,冷冷道:“你不必惺惺作态,咱们姐妹是来找你麻烦的!”
吴楚道:“不知哪里得罪了二位,小可在这里给女侠赔个不是,还望女侠不要计较。”
修颐道:“你没有得罪我们,只是这太史公遗赠不该落入你手!”
吴楚愣了愣,反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修颐柳眉倒竖,怒道:“哼,少装糊涂。你练的是当世第一邪功‘天煞蛊身’,凡是习练这等阴损功夫的人,历来无情无义,心狠手辣。史纪若是落在你这种人手里,还不得天下大乱!”
吴楚知她说得没错,他虽不是刻意练此邪功,可自下山以来,每每在出招对敌时,心中总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这大概就是受毒功所影响吧。他反驳道:“天煞蛊身不过是一门武功罢了,功夫无正邪之分,就看人怎么运用。在下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姑娘不要为求巨宝故意找这等借口。”
“哼,金银财宝于我如浮云,要来何用?”
修颐道:“无论如何,今天我断不能让你拿了此图。”
自己一再忍让,对方还是不依不饶,特别是当着师妹和徒弟的面连连激怒他。吴楚冷冷的回答道:“在下是不会将史纪拱手相送的,两位若是执意如此,咱们只能在功夫上见真章了。”
一边是青梅竹马的师兄,一边是有救命之恩的两姐妹,他们若是打了起来,无论输赢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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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受。穆灵歆面露不忍之色,道:“师兄,两位姐姐,你们难道非打不可吗?”
修颐决绝道:“非打不可!”
吴楚也道:“在下奉陪到底。我不欺负女流之辈,你们一起上吧!”
修颐上下打量着吴楚,轻哼一声:“凭你,还不配姐妹联手对付,我一个人即可!”
“唉!”
修静抢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姐姐你瞧好了,小妹三招之内,定分胜负!”
吴楚气得白眼直翻,出道以来还从还没人敢这么轻视他。这两个丫头真不知天高地厚。
“欺人太甚……”
“妹妹!”
修颐攥着修静的手,郑重的道:“这人虽练了邪功,可是本性不坏,你可不要伤他性命!”
修静满不在乎的点着头应道:“晓得,晓得,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有完没完啊!”
毫无存在感的吴楚气急败坏的道:“有本事放马过来,看三招之后是谁胜谁负!”
修静回头飞快的瞟了一眼吴楚,不耐烦的嘟嚷着:“你这人真是的,我们在说话呢,打断别人是不礼貌的?”
她拔出腰际的柳叶长刀,狭长的刀刃带着初阳的金色光芒从吴楚双眸缓缓扫过。修静趾高气昂道:“相公听好了,第一招‘欲壑难填’!”
听到这一招的名字,吴楚还忍不住想调戏这妹子两句,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地方需要“填”的?
殊不知这一招实乃修罗堡最为厉害的绝学之一。修罗刀法共六十四招,其中人间道有十三招,对应人世的七情六欲。这招“欲壑难填”就是十三招中威力量大的一招。
长刀就这么平平无奇的扫了过来,像是村头巷口的泼皮打架,用的是最常见最朴实的动作。点睛之笔在于修静眼中那贪得无厌的欲望之光。在这份光芒下,吴楚已不在是一个强敌,而是她到手的美食,她渴慕已久的奢望。在贪婪的蟒蛇眼里,大象也不过是一大块肥嫩的肉。在贪婪的女人眼里,致命的鳄鱼也不过是一个未经加工的昂贵皮包。所不同的是,别人的贪婪会蒙蔽双眼,修静的贪欲却能给她带来难以想象的爆发力。
在这双眼睛的吸吮下,吴楚开始心虚,紧张,感觉自己像是砧板的上鱼肉,毫无条件的任人宰割。铁笛出自本能的挥出,用得是他最得心应手的招式。
“回天覆宇!”
“当~”
这是有史以来金蛇狂舞最为凄凉的一次独奏。没有七律同起,没有声转九绝,只在第一次交锋时,笛子的主人就被震得撞向石壁,摔了个四仰八叉。金蛇狂舞向来是以凌厉无匹的气势和霸道的力量闻名于世的,然而这次两人针锋相对的一搏,吴楚竟在自己的优势上完败于对手——败给那个看似娇弱无力的女人。
为什么这一招毫无技巧?
就凭这份骇人的贪婪,无论修静用什么招式,都能轻而易举的重创吴楚。因为修静的这招“欲壑难填”已经尽得人世间种种贪欲之神韵,超脱于一切动作和技巧之外。再多用任何一个动作,都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修颐为此招所震撼,出神的道:“人之恶,在于多欲,能行善果,可造恶业。行若不善则生地狱,行若有善能化菩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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