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风起,影现。
银笛携无匹之势堪堪袭来,这是“北斗倒悬”的反手招,出招方位自然怪极,力道也不容小觑,一招七变,连攻吴楚下三路。吴楚足尖点地,轻轻跃起一丈,头下脚上的栽了下去,铁笛点向秦不凡两膝,左掌拍其尾椎,正是蝶恋花中的一招“穿花弄影”。
秦不凡“咦”了一声,身子蜷成一团,笛子挽了一朵斗大的银花,护住了要害。左掌拍地撑起,双腿连踢,迎上吴楚笛掌。他不欲用内力相逼取胜,故而腿上没用太大的力道,恰恰和吴楚下劈之力相平。二人在半空中对了一招,倏地分开。
这一回合两人都没有吃亏,但一忧一喜,却极明显。喜的是吴楚,自己的战术一击凑效,如何不喜。忧的自然是秦不凡了,苦练了二十余年,看来也没多大用处,难道他这么多年的苦心都白费了?
两人一交上手便再难分开,你来我往,拳打掌劈,斗得激烈异常。秦不凡的金蛇狂舞时正时反,时快时慢,变幻莫测,威力无匹。而吴楚则一会儿用金蛇狂舞,一会儿又用上细雪剑法,时不时还使出几招古里古怪的奇招仓促应对。出人意料的是,缠斗了近百招,他居然毫不露败象,一直与秦不凡保持着势均力敌的平衡状态。
吕方正饶有兴致的记着招,摇头晃脑道:“嗯,这几招是剑法,这个是金蛇狂舞,这一招看起来像是刀法,这两招,看不出明堂……唉,师兄,你看刚才那一招像不像蝶恋花里的‘穿花弄影’?”
李尚云微微点头:“嗯,看来他已得蝶恋花之神韵了!”
一旁的文昭炳不假思索,可劲儿的点着头,还贱贱的望着吕方正,笑得像一朵花儿。
“又他娘的不懂装懂!”
吕方正伸手欲打,忽然想起刚才的教训,恨恨的放下了手。
百招之后,场中情势又有了微妙的变化。秦不凡依然沉着冷静,吴楚经过近百招的适应,出手越发的利落,渐渐能跟上秦不凡的速度。金蛇狂舞虽精妙,却只有四十余招,秦不凡一连使了数遍,正着、反着都试过了,却还是奈何不了吴楚。
再这么下去,就算打上一天一夜也是徒劳无功。秦不凡不禁有些焦躁。他以师伯之尊,百余招还降不住一个弟子。再打下去,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待在云音阁?眼下强敌环伺,同门精锐都被迫离开,他走了事小,师门可怎么办?
“吴楚,不要怪师伯,是你逼得太狠了!”
心念已定,秦不凡双足连点,快若流星般连退七八丈。吴楚不明就里,也没有去追。可是旁观的几个师叔伯却隐隐看出了一些端倪,暗暗为吴楚捏了把汗。
秦不凡双手握笛,沉,扫,抡,绕,银笛在身前划下一道完美的圆弧。他深吸一口气,胸腹间响起“咕噜噜”三声闷响,蓦地大喝一声,凭虚御风,陡升三丈。银笛当空一挥,霎时间劲风扑面,飞沙走石,一条九头怪蛇的黑色幻影出现他的身后,九个硕大的脑袋红信连吐,择人而噬。每一个蛇头都大如车盖,鳞光闪烁,巨目生辉,威风凛凛。
虽然只是幻象,但所有人却都真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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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的感受到从那怪蛇身上传来的浓烈杀意。有的人下意识的捂紧领口,有的缩了缩脖子,胆子大的也感觉心头掠过了一丝寒意,不敢直视那凶气逼人的蛇眼。
这是“雄虺九首”,秦不凡尽三吐之力使出来的绝招。其招式饱满,化虚为实,无懈可击,和黑小子使出来的那招乱其八糟的“雄虺九首”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此时纵有九个吴楚同时发难,也一定会被同时团灭。一个吴楚想要破解这一招,根本是痴人说梦。
吕方正如梦初醒,忍不住大声喝止:“小秦子你在干什么?和晚辈过招你还玩起命来了,快给我撤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怎么想的可就不知道了。“雄虺九首“数十年难得一见,不知有多少人想见识它真正的威力。况且秦不凡故意退走七八丈,就特意给吴楚留下了充分的躲避时间。九首汇聚的中心也在吴楚身前一尺处,即便那小子躲不开,顶多也就落个半身不遂而己,多大个事儿?
箭在弦上,岂能不发?秦不凡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银笛疾挥,遥遥指向吴楚。与此同时,怪蛇九首争相耸动,巨目闪烁,红信连吐,大声呼啸着扑向吴楚。千钧一发之际,吴楚脑中却异常清明。一个大胆的、离奇的想法不期然的冒了出来。记忆中那一团杂乱无章的线条在这时变得异常的清晰,像是深深的刻在了脑海中,挥之不去。鬼使神差的,吴楚向前迈出一步,不多不少,刚好一尺。
“啊,危险!”
三声惊呼字字重叠,却又是出自三个不同的人之口,与此同时,三件轻重不一的暗器应手而出。
吴楚双目紧闭,右手握笛,竖于两眼之间,左手竖起两指,遥遥指向足尖,两掌成莲花状抱合。笛,手,足,三点一线。双手倏分,如鲲鹏展翅般扶摇直上。恰在此时,九首汇聚,潜力四合。眨眼间华光毕现,在场众人均感眼前一亮,一条五爪金龙横眉怒目,昂首长啸,九个蛇头似是碰到了一道极强的潜力,微微一顿,当即四散而开。五爪金龙摇头摆尾,横冲直撞,撕碎了正中一个蛇头,径直扑向秦不凡。
那金龙来得太快,在场数人,竟无一人能完全看清。有的人看到了不怒自威的龙头,有的人看到修长伟岸的龙身,有的人看到灵活敏捷的龙尾。每个人都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龙,却没有一个人看到完整的龙,更遑论龙形真气中暗藏的人形了。
秦不凡做梦也没有想吴楚会使出这招失传己久的绝学。和它比起来,雄虺九首算得了什么。九首雄虺不过是条蛇,怎能与真龙相提并论?秦不凡己抱必死之心,安然闭上双目,可身体却本能的做出了反应,双手弃笛反推,连削带引,身子临空左旋,几个毫不相干的动作连成一气……
风止,沙落。
两个人影静静伫立于飞扬的尘土中。吴楚额上青筋峥嵘,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他弓步而立,双手握笛,铁笛如剑戟般刺出。秦不凡半卧半立,满手是血的两掌相交于左胸,紧紧夹着一支铁笛,铁笛刺破了他的长衫,从腋下穿过,笛子上的花纹被生生磨平,上面还残留着殷红的鲜血和淡淡青烟。左胸是一道寸许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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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一直随铁笛延伸到腋下。
可想而知,这只笛子本应是穿胸而过,却被秦不凡硬生生夹住,引到了一旁。若不是他心存善念,后退了数丈才发招,断没有这么长的反应时间,原本是给吴楚留下求生的机会,到头来却报应在自己头上。不过这也归功于他多年来的勤学苦练和临机应变,让身体可以不经大脑,本能的做出一系列反应,二者但缺其一,秦不凡必死无疑。
二人身后,静静的躺着三件“暗器”,一支竹笛,一柄铜杖,和一枚玉扳指。三枚物事重量不同,体积不同。所倾注的力道、射向的位置却分毫不差。三物原本应是打在吴楚肩井穴,想借此撞开他的。无奈以李尚云,文昭炳,吕方正三人之敏捷,居然都差了近一尺。
对他们而言,这可是一段极大的差距。文昭炳的扳指,李尚云的竹笛,吕方正的铜杖,三物聚于空中一点,同时落地。铜杖固然无损,扳指居然也没碎。可见三人的力道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三股力道能同时抵消,更显三人用力之精准,竟是不差分毫。
吕方正一直在揉眼睛,似乎是老眼昏花没看清楚。或者,他都不相信自己看清楚了。
“那,那是什么招式?”
“金蛇狂舞的绝招!”
李尚云也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的答道。
“可金蛇狂舞的绝招不是‘雄虺九首’吗?”
“在‘羽化升龙’失传之后,‘雄虺九首’才勉强称之为绝招。”
安静!
诺大的阁内武场上,竟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滴嗒~滴嗒“的声音传来,那是秦不凡血滴落下的声音
所有人都无声的看着秦不凡和吴楚,这场叹为观止的比武,生死一线的反转,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有的人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有的人两眼茫然,显然是被刚才的九头怪蛇和五爪金龙晃花了眼。
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文昭炳!
“好啊吴楚,你对姑苏堂主不敬也就算了,居然还目无尊长,蓄意伤害师伯,如此无法无天,欺师灭祖,该当何罪?”
云音阁一向尊师重道,同门师兄弟间互有争执算不上什么大事,对师长不敬可是天大的重罪,那是要被废掉武功,逐出师门的!文昭炳故意把这次过失说成是“蓄意”,可见其用心之险恶,而且他像是有意宣扬秦不凡落败的事实一样,刻意用上“伤害”这等字眼,可谓是一石二鸟。
“呵呵,这姓秦的遭受此辱,我看他还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在座弟子多是聪敏之辈,又怎会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虽不敢大声反驳,却一个个都气得涨红了脸,深为秦不凡而感到不平。归根结底,还是吴楚的不对,若不是他,秦师伯怎会在人前受辱?想到这里,数十双血红的仇恨之眼都扫向了吴楚,敢情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他的头上。
吴楚听到此话,有如当头棒喝,手中铁笛像烙铁般烫得他一个哆嗦。“当”的一声,长笛落地,吴楚踉跄着退着两步,惊惶失措跪下:“弟子鲁莽,冒犯师叔,罪该万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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