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前面领路,带两人穿过门,步入长长的甬道中。不知是不是吴楚看花了眼,他只觉老头儿在甬道中有着极显著的变化,他的背一分分挺直,白发换作青丝,连步子的幅度也欲见增长。三个人来到尽头的半球形房间时,他像是年轻了一百多岁似的。不仅脸上层叠的皱纹不见了,连胡子眉毛也尽数变成了青灰色。吴楚看得瞠目结舌,连话也说不出来。
伍老儿径直走到墙边,看也不看,迎头便闯。那墙像是活了一般,霎时间从中裂开一道尺许宽的缝隙来。南池雨对吴楚道:“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她飞快的跟着老人挤进了裂缝里,裂缝随即合并,墙面光洁如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吴楚在空阔的房中逗留片刻,看见一个青衣小丫鬟端着茶盏走了出来,冲吴楚道:“我家小姐请公子喝茶!”
这丫鬟个头较矮,身形臃肿,皮肤黢黑,声音像是公鸭嗓子一样,特别难听,吴楚回了一礼道:“有劳!”
丫鬟进去不久,又出来个半老妇人,向吴楚拱手作拜道:“公子,我是小姐乳母,奉小姐之命来伺候您!”
这老妇人生着一张鹅蛋脸,黄色皮肤上面满是斑点。她虽衣着不俗,但是看手上的死皮和老茧便可知她常年干着粗重活计。沧桑的声音颇有些老母亲的味道。吴楚回敬道:“老妈妈不必客气,忙您的去吧!”
老妇人扭头回去,过不多时,又有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她约比南池雨大上几岁,衣着成熟体面,看来雍容华贵。披金带银的她皮肤白里透红,声音柔美动听,高挑的个子,纤细的腰肢,尖尖的瓜子脸,傲人的双峰,无一不令见过他的男人眼红心跳。那女人大刺刺的看了吴楚一眼,轻慢的道:“哦,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妹妹带来的朋友!”
吴楚听说那女子是南池雨的姐姐,不敢怠慢,忙不迭的作揖道:“在下吴楚,见过姐姐!”
女人哼了一声,杏眼含嗔,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道:“你叫我姐姐,是不是嫌我老啊!”
吴楚生怕自己说错话,忙道:“在下绝无此意!”
女人又道:“那你觉得我和我妹妹,谁更漂亮?”
吴楚一时语塞,貌似怎么回答都很得罪人。他想了想,老实道:“呃,在下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在吴楚心里,池雨姑娘是无与伦比的!”
女人听了,浪笑一声,勾着手指道:“那是你没领教过我的美妙之处。跟我进来,我来教教你!”
吴楚面上发热,连心跳也乱了节奏,他揩着细汗,支吾道:“不,不了,我在这里等池雨姑娘!”
女人转身进去,说话的功夫,又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头顶紫色方巾,身着马蹄箭袖,方面大耳,高额粗眉。人还未至,先听到一声粗重的咳嗽:“嗯,哪里来的小毛贼,报上名来!”
吴楚唬了一跳,惊声道:“先生安好,在下吴楚,是池雨姑娘的朋友?”
“池雨?二丫头?”
男子粗声粗气道:“好个满口瞎话的贼儿,你说是她的朋友,怎的她站在面前你都认不出来?”
吴楚茫然四顾:“兄台何出此言,池雨姑娘自从进去之后就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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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来了!”
“真的吗?”
男人眉眼含笑,声音忽然变得像十八岁少女般悦耳动听。只见他掩袖在脸上一抹,揭下面皮,现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儿。南池雨笑眯眯的骂道:“蠢材,刚才那几人都是我扮的,你难道就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吗?”
“什,什么?都是你扮的?”
吴楚难以置信的张张嘴:“你,你不会在说笑吧?刚刚那几人的身形、肤色、声音、性情全不相同,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南池雨大受鼓舞,得意的道:“那自然是因为我伍爷爷易容手段高明啦!咱们进去,我带你开开眼界!”
吴楚跟着南池雨进了那仅容一人通过的活门,里面是个稍大的房间,只见左边墙上排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箱抽屉,右手方向则是一个大得夸张的柜子,里挂着各式衣服,老人、小孩、男女皆有。正对面的墙上则挂着几十张栩栩如生的面具,喜怒哀乐,不一而足。屋正中的方桌上也摆满了瓶瓶罐罐等杂物,伍老爷子坐在桌前,拿着一块皮料在精心雕刻着。
环顾四下,处处可以看见人皮制品,人畜骨骼,狰狞面具,伍老头操刀割皮有如家常便饭,改头换面就像是穿衣打扮般随意。若是一个人,借吴楚个胆子也不敢来这里。此时即便是南池雨在身边也无法缓解他内心的紧张,这屋里处处透着诡异,让他心神不宁,恨不能马上离开。
南池雨未察觉到吴楚的异样,兴冲冲的带着他四下参观,她详细的讲解道:“这瓶药水喝了可以改变声音,这种药丸用酒化开可以改变肤色,这个是粘胡须用的,这个是发套,这个药水滴在眼中,可以改变眼睛的颜色……”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这张脸是不是她的真实相貌?吴楚和南池雨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发觉得这人神秘莫测,不可捉摸。初时只知道她是个古道热肠的女侠,再然后又发现她是个智计百出的鬼灵精。香车上她倾城绝艳,有如瑶台天女,赌场中则是一掷千金,像个纨绔少爷,隐市中屡出奇招,便似诸葛再生。而这一次,她连容颜声音也能随意变换。南池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伍老爷子忙活半晌,终于道:“成了!吴少侠,你初来寒舍,老朽送你一份礼物,不成敬意。”
吴楚心里又是期待,又有些惊慌:“不知道他会送我什么!”
他接过礼物,发现是一张做工精巧,栩栩如生的面具。南池雨帮他戴好,推他到镜前。只见一个方面宽额,长眉高鼻的中年汉子讷讷的看着吴楚,那人眼窝身陷,胡须黑密,左脸上还有一道寸许长的黑色刀疤。吴楚眨眨眼,那人也跟着眨眨眼,动作神情全然一致。原来这人就是易容后的自己,这真是一张巧夺天工的面具,不仅肤色和吴楚相近,连触感,须发都和真人无二。面具紧贴着皮肤,接缝处做得极是细腻,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他伸手抚摸着脸颊,像是触到真正的皮肤一样。对着镜子时间久了,几乎忘记自己原来的相貌。
“高明吧!”
南池雨道:“论易容术,我伍爷爷当世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这话不虚!”
伍老爷子颇为自负道:“当初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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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有几个厉害人物,有的擅长阵法易数,有的精通催眠致幻,唯独这易容之术,连师傅他老人家也不如我!”
南池雨笑道:“我看不是吧!”
她见伍老爷子面露不悦,又道:“我却听说伍爷爷学究天人,无一不精,所以您师傅才把那东西都交给了您,对吧!”
伍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道:“你这丫头,就是嘴巴甜!”
哄过老爷子,南池雨麻利的给自己换上一张青年男子的脸皮,改了肤色声音,对吴楚道:“现如今咱们相貌变了,也该换个名字和身份才好玩。从现在起,我叫赵子虚。你呢,就叫钱乌有!”
吴楚乐道:“这名字倒也贴切,我确实没钱!”
“放严肃点!”
南池雨一本正经道:“咱们不仅要更换身份,连平常所用的武器,所使的功夫,都得一起换了!”
这可难倒吴楚了,他苦着脸道:“池雨姑娘,我可不像你那样家学渊源,无一不通。我除了笛箫,别的武功可不会!”
“貌似你那箫也耍得不咋地!”
南池雨撇撇嘴,取了两把单刀,道:“以后咱俩就使刀,我传你一套简单的刀法,你要用心学!”
她提刀立定,逐招逐式演练起来。这套刀法中规中矩,开阖有度,用力沉实,步法稳健,招式中隐隐有萧杀之气,威力实不可小覤。吴楚看了几招,愕然道:“这不是李宗乾的平夷刀法吗?姑娘以前让我学过的?”
南池雨怒喝道:“少废话,给我重头学一遍!”
吴楚依样画葫芦,照着练习起来。这刀法本就不难,他原本已经学了几招,经南池雨一番指点,来回耍了几遍,便将全套刀法尽数掌握,只是出手之时颇不习惯。算起来,前后不过花了两个时辰。南池雨见他进境极快,颇为满意的道:“学的不赖嘛,吴公子!”
吴楚自然的道:“哪里,哪里……”
话未说完,南池雨一个爆栗子弹了过来。这女人翻脸如翻书,先前还和颜悦色,转眼便如凶神恶煞一般。她叉着腰训斥道:“我叫的是吴楚,你答应个屁!”
“我不就是……”
吴楚有些委屈,眼见伊人神色冷厉,作势要打,他忽然明白过来,及时改口道:“对啊,你叫吴楚,关我钱乌有什么事!”
南池雨点点头:“嗯,总算没忘记你自己姓什么!”
她整理好衣冠,道:“乌有兄,如今你刀法小成,可喜可贺,咱们出去找点乐子如何?”
“呃,依姑娘便是……”
“啪~”
“便依子虚兄所言!”
吴楚捂着脸哭道:“咱们去哪里玩?”
“去哪里都行啊!”
赵子虚肆无忌惮道:“咱们如今已经改头换面了,再不受俗世那些条条框框的拘束。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是赵子虚和钱乌有背锅!”
“呃……”
吴楚有些害怕了,心道:“这丫头难不成连脑子也换了,她哪有一个女人样儿?”
赵子虚忽然想到了什么,两眼冒光道:“要不咱们去青楼看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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