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甘龙:“大王,虽说表面上看,商鞅变法促使我大秦得以大治,但不知王上可曾注意到——商鞅之法苛烈恶酷,无以复加!彼对我大秦治下黎庶,动辄实施严刑峻法;即便是朝廷元老大臣也是如此,动辄无端罢官论罪,滥施刑罚。彼假借变法之名,肆意废除贵族世袭罔替殊遇,以刺激王公贵族对抗朝廷!其居心叵测也!又假借严肃法纪,而施行严刑峻法,使黎庶臣民对朝廷怨声载道,陷君上朝廷于孤立境地。俗话说的好,得人心者得天下。今我大秦虽看似繁华如锦,实则人心浮动民心尽失,元气大亏,动摇根本。此举无疑削足适履,得不偿失也!大王是否记得,西河大捷时所发生之怪事?当时我军本可一鼓作气拿下魏都安邑,可是商鞅却莫名与魏国议和,居然引军班师!这岂不是有悖常理?就是迁都咸阳,也是处心积虑,欲使我大秦子民远离根本,便于实行疲政之术呀!商鞅故意假借迁都咸阳为名,役使数以万计人力,耗费数千万钱财物力,大兴土木,营造豪华奢侈宫殿。大王,您不觉得这其中大有古怪文章吗?”
秦惠文王:“文章?什么文章?”
甘龙:“大王容禀,臣怀疑商鞅赴秦之际,与魏王定下了合作盟约。”
秦惠文王:“合作盟约?”
甘龙:“是的,就是说当初魏王接受了公叔痤建议,欲任用商鞅为魏相的,只是魏王也开出了一个交换条件,那就是——魏国可以兴兵助商鞅夺回君位,但商鞅也必须为魏国充当内间,策应魏国实施疲秦之术——名义上助秦治国,实则消耗秦国实力,亏耗元气,动摇我大秦根基,挠乱我大秦社稷,为三晋并吞我大秦做内应啊!大王,此用心极其险恶呀!不可不防哪!”
惠文王皱着眉头:“唔……甘爱卿所言固是有些道理,只是汝之说辞,未免牵强附会,有捕风捉影之嫌。寡人知道,卿与商鞅平素极为不睦。商君荣显一时,卿想必这心里必不是滋味,于是不免心生妒忌之心……”
甘龙面红耳赤,急忙分辨:“大王……臣句句出自公心,绝无挟私报复之说……臣对我王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哪……大王……”
秦惠文王一摆手:“罢了,寡人念汝也曾有功于我大秦,卿又是两朝元老,故不予追究汝妄言猜测之罪,你且退下吧。”
甘龙大失所望:“大王……臣句句是发自肺腑哪!大王……”
秦惠文王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袍袖一甩,径直往后殿去了。
甘龙呆呆一个人站在殿中央,怅然地朝王座施礼:“臣……告退……“他缓缓转身,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去……
二
太傅府邸。
“哈哈……”公子虔听完甘龙陈述毕进宫经过后,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甘龙奇怪:“太傅,你为何发笑?”
公子虔拈须笑道:“我笑你甘大夫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哪!你也不想想,大王如今已是一国之君,随便一句话,就足以断人之生死荣辱,岂能随随便便,就将一个功勋卓著、身居一品位尊权重的朝廷大员无端问罪呢?汝如此冒失行事,岂不叫天下人看我秦国君臣笑话?试问甘大夫,众所周知,商君乃我大秦第一大功臣,其辉煌事迹传遍诸侯各国,连妇孺皆知商鞅变法。人家商君乃是有功之臣哪!怎么转眼之问,就变成我大秦天字第一号罪人?这总得有个说法吧,否则,何以令天下人信服?甘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甘龙一语顿塞:“我……这……唉……”长叹一声。
公子虔摇了摇头,苦笑道:“是呀,连你自己都拿不出像样的佐证,来证明商鞅确实是身犯大罪。你那些所谓的什么魏国派来的内间哪,又是什么子虚乌有的疲秦之术哪,统统皆是你自己无凭
无据胡乱猜疑罢了,可曾有半点事实依据?哪怕有个人证物证什么的也行啊!否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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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
塞悠悠众口哪?甘大夫,你明白老夫的意思了吗?”
甘龙琢磨了一阵子,忽然他眼睛一亮,赫然站起身来:“噢!甘龙明白了!太傅您的意思是,要我等赶紧搜集商鞅谋反罪状,以证实其罪,对吧?”
公子虔微微点点头:“唔!总算开了点窍了,没让老夫白费许多口舌呀!”
甘龙大喜,忙长施一揖:“多谢太傅点拨,一语惊醒梦中人!甘龙受益非浅,太傅放心,甘龙这就去搜集商鞅罪证,一定置商鞅奸贼于死地!”
公子虔语重心长地:“记住,打蛇要打七寸要害,致敌也必须治其死穴,明白吗?”
甘龙点点头:“甘龙明白!“
公子虔点点头,弦外有音地说:“好,我就不留你了,汝回去赶紧着手办理此事……啊……”望了一眼窗外,“天马上就亮了呀!”
甘龙心领神会:“甘龙明白!甘龙回去后,立马去布置此事!”
公子虔:“好,老夫在此静听佳音!”
甘龙朝公子虔拱手一揖,扬长而去。
公子虔望着朝霞升起的天穹,自语道:“天要亮了呀!”
三
甘龙府邸。
仆人吹熄灯烛……
甘龙眉飞色舞地:“诸位,机会终于到了!我等梦寐以求之辉煌,又要大放异彩矣!诸位这些年失去之天堂,即将失而复得矣!如今我等只需添柴加薪,这火就烧起来了呀!”
公子季兴奋不已:“真是太好了!”
杜挚也额首点头:“是呵,这一天终于盼来了!”
平郑子罕激动得眼泪横飞:“甘兄,你说我等这次能成功吗?
甘龙:“瞧你说的,此次可不比从前,如今是风水轮流转,他商鞅也该尝尝倒霉的苦日子了,我等可要彻底翻身了呀!哈哈……”
杜挚:“甘兄,你认为应该先从何处入手呢?”
甘龙沉吟道:“太师说了,此次可不比以往小打小闹,这次一定要把事情干得漂漂亮亮的!一句话,我等要把功夫下足,一定要拿到商鞅谋逆反叛的切实罪证!”
公子季皱眉:“这……可难办了,这罪证岂是能轻而易举就授人以柄的?况且,这东西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这叫我等从何处取证呀?”
平郑子罕:“难不成我等还要去魏国搜索这些罪证?”
杜挚摇头:“去魏国搜集罪证谈何容易,卫鞅与魏王之间的默契交易,外人又岂能得知?既便是知情者,也决不会向外人透露的,更何况这是魏国天字第一号绝密机宜,你岂能轻易获取?”
平郑子罕瞪眼:“那,若拿不出确凿佐证弹劾商鞅,我等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公子季深有同感:“是呀,这事说来容易,可真正做起来,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呀!”
甘龙固执地说:“不,别尽说些丧气话!我相信天下没有叮不破的蛋!商鞅奸贼的罪证,我等一定能找得到!”
杜挚沉吟道:“我等不妨换个思路想想,既然当今君上及老太傅和我等俱是一条心,皆是为着同一个共同目的而来,我想此事应该不是很难办到的。至于这罪证嘛,余认为这也只是个形式而已,并不见得要有确凿无误的证据……”
公子季:“可是大王和朝野上下那边,也总得说得的过去呀,要不,搞得不好,反落个诬告反坐之罪,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甘龙在厅内来回踱了几步,低头思考着……
众人也都冥思苦想起着……
突然,甘龙眼睛一亮:“对,就找他!”
众人被他一惊一咋,顿时吓了一跳——
公子季:“甘大人,莫非你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了?”
甘龙胸有成竹:“我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人物,他能帮助我等达成所愿。此人既与商鞅曾有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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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交往,并且熟悉商鞅在魏国时的所有情况,更为至关重要的是,此人一直与商鞅存在着一种微妙而复杂的关系。”
公子季:“此人是谁?”
甘龙一字一顿地说:”公子昂……”
四
秦国天牢。
身着便服的甘龙到天牢门口,狱吏迎上前去:“小人见过甘大人,不知大人有何需要在下效劳之处?”
甘龙:“本官欲见一名人犯……”
狱吏:“不知大人要见何人?”
甘龙:“西河大捷中被俘的魏公子昂。”
狱史有些犹豫:“这……未知大人可有商君手令?”
甘龙:“因事情紧急,恰值商君外出巡视,故而未曾讨得手令。”
狱吏面有难色:“这……商君规定,天牢重犯必须持有相国手令,方可提取犯人,否则,我等可吃罪不起起呀……”
甘龙满不在乎地:“这本官自然知道,再说本官并非提取犯人,我只是与犯人交谈几句话而已,不会为难贵司的……”说着掏出一锭金锭,放在狱吏手上,“贵司就通融通融嘛!”
狱吏犹豫片刻,点头应充:“好吧,甘大人也不是外人,下官就破例一回吧,不过下……”
甘龙拍拍其肩头:“放心,下不为例嘛……”
狱吏将金锭揣进怀里,引领甘龙向牢狱走去——狱史领着甘龙在牢狱中七拐八拐,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一间单间牢房。
公子昂正手执毛笔在竹简上一笔一划写什么。也许是公子昂作为贵族身份战俘,故而并未给他戴镣铐。
“咣啷——”狱吏用钥匙打开牢门。
“公子昂,甘大人来看你了……“狱吏喝道。
公子昂忙搁下毛笔,躬身向甘龙施礼:“辱军之将参见甘大人……”
甘龙一摆手:“公子少礼…”
“甘大人,你们慢慢谈,下官先出去了…”狱吏将门带上后离去。
甘龙笑吟吟地问:“公子在此可还习惯吧?”
公子昂苦笑:“还好,就是有些郁闷,独在异乡为异客哪……”
甘龙笑道:“是呀,不过公子如果想出去,甘龙愿助一臂之力,不知公子……”
公子昂即答道:“昂能重获自由,自是求之不得,但不知大人要昂怎样,才肯助昂一臂之力?”
甘龙:“很简单,只要公子肯与我等合作,公子便很快就能重获自由。”
公子昂:“大人要昂如何合作?”
甘龙微笑道:“听闻公子曾与商君交谊莫逆,相与甚欢,可有此事?”
公子昂眨眨眼睛:“昂虽与贵国商君有过交往,但……却谈不上过从甚密……”
甘龙摆摆手:“莫逆之交也好,泛泛之交也罢,这倒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公子一定知道商鞅——也就是汝称之卫鞅的许多详尽情况吧。譬如说,卫鞅是如何到魏国的?又为何屈身公叔相国门下为奴?魏王为何不用卫鞅为相?他到底为何事离开魏国投效我秦国?他来秦国之前,可曾接受过什么秘密使命?等等这些细节……”
公子昂眨了眨眼:“大人意思是让我……”
甘龙摆手:“哎,本官可没逼你说什么,也未教唆你说什么,事实是怎样的你就怎样说嘛!啊?可不要添油加醋,无中生有啊!这诬人清白是要受反坐之罪的,那可是要致人于死地的啊,公子明白我的意思吗?”
公子昂何等聪明,立刻心领神会,点头道:“昂明白,一定如实道来,绝不掺丝毫水分……”
甘龙点头:“嗯,很好,看来公子是聪明人嘛,聪明人应该不会做糊涂事的,你说对不对呀?”
公子昂连连点头:“对!对对!”
甘龙哈哈大笑:“公子果然是识时务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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