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阴睛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程风和那名青衫男子手肩并用,在这个怆惶的月圆之夜,掮着、抱着孩子们一直向前走,也不知要走往何处,只知愈远愈好!
然而正当他们越过石阶,攀到山头彼端之际,遽地,身后传来了“轰隆”的洪水声,他俩肩上和手上的稚子们闻声又再放声嚎啕大哭:“木面哥哥!”
“木面哥哥!”
可是无论他们怎样哀号,恐怕木面哥哥永不会有运气追上来与他们一道走了。
青衫男子一瞄程风,戚然道:“令师兄舍生取义,是条令人钦佩的汉子。”
程风却没有回望他,只管一直往向前,足下未停,他凄凉地说了一句:“不,我深信善有善报,云师兄……一定不会有事,他……他必会逢凶……化吉……”
程风口中虽然这样说,心中却并非如此的想。
他的心其实万分怀疑:是吗?真的会善有善报?
人间根本就没有天理!
不过,云师兄向来是一个生命力极为炽盛的人,正如那次,纵使在凌云山面临雪崩仍可毫发无损,相信这一回,他也不会如此轻易便……
程风如此安慰自己,心头又再重燃一股希望,他的步履更快。
因为,他要赶快把这些孩子带到一个最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再尽快赶回狭道找向归云。
“不知大哥尊姓大名?”程风忽然想起还未请教青衫男子的姓名。
“我啊……”青衫男子想了想,旋即笑道:“我叫风清扬,你呢?”
“我叫程风。”
“哦,那可真巧了,咱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风字,真是有缘啊。”
风清扬语气轻松,程风仅是勉强的笑了笑。
程风道:“我看大哥你的武功如此高强,不知师出何门?”
问到这个问题时,风清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见对方沉默半晌似有难言之隐,程风道:“如果大哥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风清扬微微一笑,“多谢。”
两人带着一直走到第二天早上,最终来到了凌云山山脚下的昌平镇上。
程风自小在凌云山长大,自然有几个熟人。
先是把一个孩子送给了一对膝下无子的菜农夫妇,两个女孩儿送给了镇上一户大户人家,接着又把三个男孩儿送给了一家酒楼的掌柜。
送给菜农夫妇的孩子虽然生活必定清苦,可总算有了个家。
那两个被送给大户人家的女孩儿,她们虽为婢女但也好歹有个栖身之所。
那三个被送进酒楼的孩子势必要在往后的生活中吃不少苦头,但总算还能自食其力,还能有口饭吃,还能活命。
想到这里,程风重重的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根本什么人也救不了!
风清扬一掌拍在程风的肩上,安慰道:“别太难过了,你已做的足够好了,相信他们父母的在天之灵也不会责怪于你,还是想想剩下的这两个孩子怎么办吧?”
是啊,纵是程风跑遍了整个镇子,托了所有认识的人,却还是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男童知道程风为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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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道:“大哥哥,你不如带我去江南吧。”
程风道:“你在江南还有亲人?”
男童点头道:“我叔叔在那里。”
程风想了想,看向风清扬。
风清扬当即会意,“没问题,若小兄弟你不方便,我可以带这小娃娃跑一趟。”
程风大喜过望,连声道谢,“那就麻烦风大哥了,那还有……”程风不期然看向剩下的那个女童。
女童知道程风的意思,率先叫道:“我要和程风哥哥一起,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程风与风清扬当场一愣。
程风道:“小妹妹,你叫什么?”
“我叫瞿水儿。”女童道。
程风苦笑道:“小妹妹,你还小,哥哥住的地方可不简单,跟着我太辛苦了。”
瞿水儿大声反驳道:“我已经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程风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这女娃更比自己小了四岁,如何不算孩子?
“水儿,不如你和这个弟弟一起去他叔叔家吧。”程风转而看向那个男孩儿,“你家里人应该不会反对把?”
那男孩儿听程风要让瞿水儿跟他一起走,眼神一亮,急忙道:“不会不会,水儿这么讨人喜欢,我叔叔婶婶肯定会收留她的。”
瞿水儿瞪了男孩儿一眼,坚定道:“我不要,我不喜欢你。”
男孩儿笑容一僵,登时面如死灰。
瞿水儿又接着道:“等我长大了,我可以嫁给程风哥哥,如果程风哥哥有老婆的话我就做小的,再不行我也可以给程风哥哥当个婢女。”
程风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万想不到这女娃这点年纪就口出如此惊人之语,懂得如此多的人情世故。
瞿水儿虽幼,惟亦娇俏可人,其实之前在那户大富人家时,那家的管家一眼就相中了瞿水儿,想给自家的小少爷收个童养媳。
可瞿水儿反应激烈,加之程风和风清扬皆气宇不凡,绝非等闲之辈,那管家见此也不敢硬来,只得作罢。
程风一时拿不定主意,看向风清扬。
熟料,风清扬一脸坏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人家小妹妹明显对你有意思,你就收下呗,现在天这么冷,你让她帮你暖暖被窝也是好的,况且她现在举目无亲,你真舍得把她撇下?”
“是啊是啊,程风哥哥千万别要丢下水儿。”一边的瞿水儿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盼的看着程风。
程风考虑再三,无奈道:“好吧,那你就跟我回去吧。”
“嗯。”瞿水儿高兴的连连点头。
程风又对风清扬道:“风大哥,这孩子就劳烦你护送他去江南了,我还要留在这里几天,看看能不能找到我师兄。”
风清扬叹道:“好吧,小兄弟你多加保重,后会有期。”
“嗯,大哥你也是。”
“走吧,小朋友。”风清扬带着男孩儿渐渐走远,男孩儿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瞿水儿一眼,可惜瞿水儿根本没注意。
程风道:“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好。”瞿水儿父母双亡,完全没了主意,但她却可以凭直觉感到程风可以给她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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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找了个客栈住下,然后程风让瞿水儿待在客栈里休息,自己则出去找向归云。
一个瘦小的身影不断在茫茫的江面上起落跳跃。
程风无助的在江面上四处张望,只见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水,还有无数被水淹没的房屋,以及许多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
这些尸体大多已被水泡肿,并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云师兄,你到底在哪里……”
程风终于无法再找到向归云!
他像是突然从人间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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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降临,但随着黑夜降临的不是宁静,而是无止尽的喧闹。
客栈的窗外,在大街上,在小巷里,挤满了无数从乐阳村逃难而来的村民。
他们哀嚎着,痛苦着,甚至……死去着。
程风静静的躺在榻上毫无睡意,他听着那些灾民的哀嚎与痛苦,心如刀绞。
“啊!”
就在此时,隔壁房间传来了瞿水儿的尖叫声,随即就是一阵嚎啕大哭。
程风心头大惊,以为有歹人图谋不轨,可以他的“寒脉诀”功力,却并未感知到有任何人靠近。
不及多想,程风当下如旋风般冲入瞿水儿的房内。
但冲开房门一看,屋内却只有瞿水儿一人。
原来是她做噩梦了。
“水儿,是不是造噩梦了?”程风坐到了瞿水儿的床边。
瞿水儿一股脑扎进程风怀里,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已哭得红肿,更咽道:“程风哥哥……我梦……梦到我……爹娘了,梦到……他们被水……冲走,我在……后面追……一直追不上……”
程风轻轻抚着瞿水儿的后背,柔声道:“莫哭了,伯父伯母地下有知也不愿看到你这样伤心的,以后你就把我当作亲人吧。”
“嗯。”怀里的瞿水儿用力点了点头。
程风没念过书,刚才那段安慰瞿水儿的话已经是他这辈子说出的最有水平的话了。
“早点睡吧,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的。”程风微笑着替瞿水儿擦拭掉眼泪。
程风刚想起身,却被瞿水儿从后面拉住了衣角。
程风一惊回头,见瞿水儿可怜兮兮道:“程风哥哥,你今天晚上能睡在我这边吗?我一个人害怕。”
“好吧。”程风唯恐瞿水儿情绪再次崩溃,也没有拒绝。
他虽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处男,但还不至于对刚刚痛失双亲的瞿水儿生出那种心思。
他掀开被褥与瞿水儿躺在一处,瞿水儿则不动声色地挽住了程风的胳膊甜甜入睡,跟程风在一起她总能感到莫名安心。
瞿水儿上床前程风特意安排客栈里的小二准备两桶热水供二人梳洗。
梳洗过后的瞿水儿显得愈发清新可人,雪白嫩滑的肌肤在月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可程风一想起外面那些灾民正处水深火热中,自己却在……
闻着瞿水儿的阵阵少女幽香,仿佛有股不可抗拒的魔力。
程风心一横把胳膊抽了出来反手搂住了瞿水儿的娇躯,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慢慢把万般烦恼抛诸脑后进入梦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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