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和阮家三兄弟送走了柴进,又和同来送行的朱贵三人互道珍重而别。一路无精打采的回了石碣村,看着萧条的村落,阮小七不免一阵沮丧,拿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狠狠的抽在旁边的土坎上。
“真想同时迁他们一道,上了那梁山去,免得再过这糟心的日子。”
阮小二无奈的看了眼这兄弟,自己也不畅快,更不晓得如何安慰他,也是一声长叹。
吴用见他们这样,虽然自己心里也有点失落,可是毕竟比他们想得更多,为安抚他们心情,故意笑道:“三位兄弟,咱们结识了柴进哥哥这许多豪杰,为何还如此气闷?”
小七口快,不乐的道:“就是因为识得了这许多英雄,心中才苦闷,柴进哥哥一走,小七我心里就不快活了。”
“大官人临走时,不是同大家说过,等明年开春了,让咱们兄弟随时过去寻他么?总不能让他同咱们一直在这济州呆着吧?”吴用调笑道。
“那倒不是,只是心中不舍呀。”阮小五插言道:“其实大官人是不知道我们辛苦,应该也把我们引荐,一起投了梁山才好。”
“哥子,你也做此般想么?”小七听自己兄长那么说,不禁跳起来:“前日我就差点求柴进哥哥了,可又担心你们不乐意。现在咱们去找那朱贵,不晓得他还有没有那么好说话哦?”
吴用见说,急忙劝道:“大官人是忠厚之人,又怎么会无端劝我们几个良人,上山为匪呢,你们要知道,踏了那一步可就回不了头了。”
“这世道难道还有什么好留念的不成?”阮小七苦笑道。
吴用见阮小七都被自己说的快有火气了,也不再啰嗦,压低声音道:“三位兄弟可曾在大官人他们的谈话中,听出来一点什么?”
见三人都愣着摇了摇头,吴用也不卖关子:“小可倒是觉得现在咱们去那梁山还不是时候。”
“为何?”三人异口同声的问。
“听大官人同朱贵兄弟的话语,他们应该早就相识,而梁山上的另外几个头领,怕是同大官人关系亦是匪浅。大胆点猜,说不定这梁山基业,就是柴进哥哥一手扶持起来的。”
“那不是更好?为何现在反而不能去?”小七又惊又喜,忙抢着问到。
吴用早习惯了他的急性子,只是笑笑接着说:“大官人来了石碣村,却不上梁山,不见那王伦,唯独找来了那排行第四的朱贵,你们想是为何?我猜那梁山几个头领中间,现在也不太平。”
看他们听得入神,像在细想他说的话,也不打扰,接着说道:“你们可还记得时迁兄弟曾言,那王伦狗贼?仅这一句,我相信柴进哥哥怕对这王伦早就心生不满了。而后,看时迁同马灵二位兄弟,也只是放到朱贵手下,却不让声张,像是不想被其他头领知晓一般,由此看,或许柴进哥哥怕是有除掉这王伦的意思。”
阮家兄弟听完如在梦里一般,他们都是直汉子,哪里喝酒吃肉,还要想到那么多事的?只是听吴用说完,自己细细琢磨,却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不禁对吴用佩服不已。
“昨日在你们家中,我偷偷问了马灵兄弟一些江湖趣事,不知他是顺口,还是故意告知,说前段时间他们刚从荆南回来,那里有处木兰山,山上现有十几个好汉领着上万喽喽正在那聚义,他们拜的山寨之主正是柴进哥哥。只是为防朝廷,故意说山寨寨主还是从前的杜嶨。”
“柴进哥哥莫非是想举旗起事么?若真是如此,我们兄弟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也定要助他一臂之力。什么也别说了,咱们明天就收拾东西投朱贵哥哥去吧?”小七急切着。一脸的兴奋。
阮小二看着他那样,虽也心潮澎湃但是还是年纪大些,有点城府,笑骂道:“你没听学究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么,先听学究说完。”
“咱们几人虽然刚刚结识柴进哥哥,可都觉得他是可托付之人,如若将来他真的有此义举,我吴用虽无大才,也必去他军前效命。可是如今,小可却觉得不是时候,梁山上人心不稳,那时迁二人上山都是隐秘,咱们去了朱贵如何安排咱们?何况,既然柴进哥哥已有安排,咱们更不该急切,如果到时候不小心坏了他的计划,咱们就百死莫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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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听完,连连点头。
阮小二问道:“那学究觉得咱们需要等到何时呢?”
“具体我也不知,咱们先静观其变,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梁山就会有大变故。如若没有,咱们等明年开了春,同去沧州寻大官人又有何不可?”
这话乃老成之谈,三人直言受教。
且不说水泊边四个豪杰,正为自己的将来谋划。
而此时的柴进离了众人正赶往家中,因为腊月初一乃亡父的忌日。虽然自己对这个老爹没有感情,可是也得对前身的柴进有个交待,这种事情可不能随意将就。
二人心急火燎的,终于在腊月前赶回了沧州。
看着膝深的大雪,李懹还是有点兴奋,自己家乡可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不禁笑道:“这瑞雪,定是个好兆头啊。”
柴进也是开心:“咱们先回庄,这一路也是疲乏了,过两日咱们一起去野外,好好狩猎一番。”
说完带头往庄子行去。
家中下人见柴进回来,个个欣喜,忙过来问安。
老管家看他身边不见了王进,换成个面善的的后生连忙打听,柴进也不想讲太多,只说教头另有去处。给他们介绍了一番李懹,并让人给他安排好住处。
在庄子里安歇了两天,柴进也只是询问了一些琐事,甚觉无聊,便喊来李懹,领着几个门客要出门狩猎。
此时雪已经停了,阳光铺在大地上,发出色彩斑斓的光。
柴进命人去牵马拿兵器,自己和李懹已先出了庄来。走不了多远,见前头大路上有一对官差,拿着水火棍压着一犯人,踩着积雪而来。那犯人带着枷,脚上还用铁链扣着。看着高大非常的身子,似乎也被路途的艰苦,折磨的弯下了腰,只是在靠着一股子狠劲坚持着。
“去打听下,这公人是不是从东京来的?”
李懹闻言虽有奇怪,可也不是多话之人,连忙跑去。那两个差人见有人来,却像是害怕不已,拿着水火棍暗自戒备。
李懹见他们居然这样胆小,心中不免好笑。又偷偷看了眼那犯人,见他虽是潦倒,可全身却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压迫力。
“请问官爷可是从东京来的?”
那两人对视一眼,看李懹这后生,生得面善,也客气的回礼。
“我们是从东京来的,欲往沧州牢城营。不晓得小兄弟有何指教?”
李懹向后对着柴进点点头,柴进心中一喜,暗道:“每年冬天都派人来等,今天莫不是让自己撞上了?”
柴进连忙走过去,问道:“可是东京林教头当前?”
那两个官差见又来了个锦衣华服,像是个衙内打扮的人,反而没有那般紧张了。
那犯人本自闭着眼睛,见有人道出自己名字。茫然的睁开眼,弱弱的回道:“林冲正是小可贱名。”
终于等来了,想自己原本虽然对水浒英雄多有崇拜,可终不是什么搞历史研究的,哪里记得那许多清楚。只知道林冲是在冬天被发来沧州牢城营。所以每年冬天都暗中派人在各个路口打听,就怕错过了。
既然现在林冲已经来了牢城营,那么生辰纲,晁盖,宋江等人,也就快了。
柴进激动的抓住了林冲的手。
“小可沧州柴进,听闻教头在东京受了莫大冤屈,被高俅陷害到此地,心中甚是急切,常常在家中盼望,想不到终是等到了。这一路,可是苦了你了。”
林冲本来很是疲惫,忽听此言,也是一震。
“沧州小旋风,柴大官人?”
柴进没回答他。只是更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抚摸着这害人的枷锁,心头一阵烦闷,忍着火气对那两个差人道:“我想请三位去我庄上歇息一阵可否?”
那董超二人本来听是柴进,心中也是开心,可忽见他语气不善,知晓他是气自己二人虐待了林冲,也不敢发火,直低声道:“虽是公务,却也不能坏了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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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大官人既然有吩咐,歇息一阵自然无妨的。”说完主动的把林冲的枷锁一一取下,甚有诚意。
想这二人,早被鲁智深撞破行径,差点打杀在野猪林,现在哪里还敢在有天大名声的柴进面前装摆,心中或许只想着,只要您老人家不抢人,什么都好说。
也用不着那董超二人,柴进只和李懹一人一边自扶着林冲回庄,那两差人在后面也不言语,只在身后呆呆的跟着。
几人回了庄,柴进急忙喊来管家烧好炭火,备好酒菜,言有贵客招待。
林冲见他如此,心中已感激涕零。他本就是个内心敏感之人,不免偷偷落下泪来。
柴进让几人先去房中坐下,忽见角落里有个汉子正偷偷的打量自己,见柴进望来,他也不拘谨,满脸桀骜的拱拱手。
柴进看他身高九尺,仪表不凡,可却毫无印象。要知道他早就不喜欢原本前身的作法,不管好坏只要是来求助的都给接纳了,搞得满庄子都是些无所事事的泼皮无赖,却没两个真正的好汉。后来和王进两人想办法把那些人都赶出了庄,留下的基本都是些实有难处,又非洪教头那般眼高手低,自命不凡之辈。哪怕后来再有江湖中人前来投靠,柴进都会自己先见见,如果是些打秋风的,自打发他几蚊钱让他去了。
想来这人是出门这数月,才来投靠的,而自己回来也才几天,还没来得及见过,不免微微有点愧疚。
不觉拱手道:“敢问好汉可是近日才来沧州的?”
那汉子见柴进有客人招待,也没急着撇开自己,面色倒恭敬了点,回道:“小弟因在家中伤了人,上月才投到官人庄上的,老管家言您陪义兄南下,虽暂时不会回来,可也做主将我留下了。小弟还没来得及拜见大官人。”
看他相貌不凡,说话又是得体,柴进甚喜,道:“那是我交待过的,你尽管安心,我前日刚才回来,多是慢待了,既然都是客,好汉也不必讲究,咱们一道喝点酒再谈如何。”
那汉子虽面色一喜,但是却摇头道:“大官人今日有客,小弟去怕是多有不便。”
“都是江湖汉子,只管来,今日来的客人也是天下闻名的好汉。”说完也不管其他,过去拉着手就走。
那汉子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其他,只是心中暗想:未料到柴大官人也是如自己一般的直爽性子。
那汉子随着柴进进了屋,见里面有四人在等着,一个年纪同他差不多的后生,两个当差的,还有一个却是衣衫褴褛,脸上刻有金印,却是一个发配来的犯人。
柴进见几人还未入座连忙说道:“尽管随意,无需等我,好汉,这位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江湖人称,豹子头的林冲林教头。你既然在江湖行走,应该听过名号吧?一起喝酒亲近亲近。”
那汉子听是林冲,连忙行礼道:“小弟在家中就听闻林教头武艺非凡,不想在此遇见。”他又奇怪的看了眼林冲,道:“只是不知教头怎么落得如此?”
林冲本欲回礼,可是听他这话,眼神一暗,又触动了伤心事,只是拱拱手,长叹了一声。
柴进见场面有点尴尬,也晓得林冲本性就是如此,也不好劝解。道:“事情可能还未在江湖流传太广,兄弟以后自会知道。”
那汉子见自己问得唐突了,不觉汗颜,急忙郑重地道:“教头勿怪,是我冒昧了,小弟清河武松,在此给教头赔礼了。”
武松?
当林冲和李懹等人还在思索,是否在江湖中听过这个名字时,柴进早已是满面春风,高兴不已了。
他只记得武松因为在家乡杀了人,逃到了柴进庄上,可当时号称门客三千的柴大官人,整个庄上搞得鱼龙混杂,而他自己根本无暇顾及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人,自然也就冷落了武松。
这武松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人,谁敬他一尺,他就会敬别人一丈。被柴进冷落在这门客中,只当他也是一个上门来打秋风的泼皮,心中肯定难受。可又无处可去,只能默默的在柴进庄上呆了许久。还是后来被突然来访的宋江看到,反而几句话,就让这个汉子对他死心塌地。
真是造化弄人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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