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一缕清气,君步行那残破孱弱的身躯,便犹如饱饮甘霖的枯苗,欢畅起来。他睁开双眼,看着自己的身躯以飞快的速度愈合。攥了攥拳头,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仿佛要漏出来。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获新生,如获新生啊!”
却在这时,魂海里传来吴天的声音。
“敛息!”
君步行呆了一呆,生机气息立时闭绝。这时候,一道身影倏然自身后飞来。巨狼,佛息,滚滚荡荡,让人神魂飘荡。一晃而逝,君步行咳嗽起来,溅出一点点的黑血。
“他是谁?”
“秃驴!”
吴天的声音充满不屑。君步行沉吟着,道,“佛门的人进来了?”
“玄梯的时候,你没见到佛门多么嚣张!三十六房的刀房可是全体出动,多少人被斩杀在海边!佛门,欺世盗名罢了!”
“佛门来此,难道有什么意图?”
“这里有佛门的宝物。”
“什么宝物?”
“到时候你就会见到了。现在你运转真元,看看是否有什么不适?”
君步行依言闭目吐息,进入空静状态,体内的真元自魂海丹田涌出,顺着奇经八脉运转。他的身躯、经络、脏腑不知何时,已经粗壮坚韧了许多,那气海更是无比的辽阔。半刻钟后,君步行睁开双眼,道,“我感觉充满力量。”
“那就行,待会前方一动,我们就趁机而动,不跟他们纠缠。”
“好!”
君步行充满信心,攥着双拳站了起来,眸光熠熠的盯着前方。
巨棺,巨狼,烟尘滚滚,气浪滔滔。
巨狼忽然怒吼一声,一道佛光自背上一掠而出,劈开烟尘,洞穿气浪,普照在那巨棺的一侧。佛光宛若灼灼烈日,巨棺上的阴森气雾,倏然间滋滋燃烧起来。巨棺微微一颤,忽然一晃,一道猩红身影倏的一声飞了出去。
“阿弥陀佛!”
巨狼背上的老僧已是缓缓站起,一身佛光,佛息萦绕,隐隐如浊世圣人,娟尘不染,圣洁无双,让生命自愧弗如。却又有那刚猛霸道,如与污浊势不两立。猩红身影飞扑而来,老僧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垂首吟咏佛经。猩红身影一掌拍下,老僧体表却是一道道佛光迸射而出。砰!巨掌破碎,佛光席卷而过,猩红身影如落叶漂浮不定。但是,佛光飞过,猩红身影狞笑一声,双拳如锤,轰然击打过来。
气劲磅礴,威势无双。
巨狼不由得往后退去,老僧体表的佛光不断地裂开。
袈裟飞舞,挂珠旋起,老僧那如枯树一般的面皮,如波浪一般的掀起。
老僧低叹一声,右手捏拳迎着那双拳轻轻一挥。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刚猛霸道,阴柔漂浮,瞬息间撞在一起。
便若是岩石与水流的碰撞。
猩红身影噗的一声被一只瘦小的拳头击穿胸膛,身躯骤然扭曲。
老僧已是从巨狼的背上飞了出去。
挂珠在手臂上旋转,念珠破碎而出。
疾风数道,气浪破啸,佛光如乱矢疾驰。
巨棺的棺盖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喷涌而出的气息,充斥着凶唳与桀骜。
远处的王凯之眸光微微一凝,忽然瞥见东南方向,一虎一龟竟是破开了凶坟外面的结界力量,飞了进去。王凯之心中一喜,急忙腾身而起,闪身要从那豁口进去。可就在这时,那豁口倏然闭合,一道疾风扑面而来。王凯之惊骇不已,急忙旋身避开,可是那力量却是无比的霸道,贴着他的面颊飞过的刹那,竟然炸了!轰!王凯之身躯飞起,大脑嗡鸣,面颊上一片烧灼的痛苦。
蛰伏不出的君步行自然看见了王凯之的动静,先前也想冲出去,却不吴天制止了,此时见到君步行被那力量炸伤,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
“还没到时间,不要妄动。”
“要等到什么时候?刚才那虎与龟都进去了,这是为何?”
“你看着就是。”
老僧翻身而起,往后退出数步。一团血色气雾如螣蛇飞了过来。老僧双掌合十,飞快的念着佛经。挂珠离身,在面前如星辰运转。老僧一掌拍了过去,穿过那佛珠,竟是迎着那血色气雾而去。血色气雾骤然一凝,化作一道巨大的手掌。佛珠一滞,嗤的一声喷吐出光芒。
佛光。
佛光中隐隐有佛像端坐。
佛音袅娜开来,如那暗潮,虽然不响,却能勾动人的心神。
整个天地,仿佛都被那佛音笼罩。
咔擦!老僧痛叫一声,拍击出去的手掌猛然缩了回来,手掌却是已经弯折。老僧那苍老的面孔苍白无色,一双眸子闪溢着痛苦的光芒。他往后退出十余步,一手握着受伤的手臂,抬头望着那道巨棺。那巨大的手掌击中老僧的手掌后,尽是无视那挂珠的幻化,直冲而来。
佛珠消失了,只剩下那一圈的光芒,还有光芒中那一尊尊的佛像。
老僧一手抚摸着断手,轻轻一扯,那断手竟然是好了。
眸光深邃,古井不波,那痛苦的光泽烟消云散。
一块佛雕被老僧从脖子上扯了下来,按在双掌之间,老僧垂首低吟。风习习,袈裟飞舞,一缕缕光瞬息间从他双掌中涌现出来。那光越发的炙热越发的璀璨,渐渐地笼罩他整个身躯,不断的朝着四周弥漫。就连上空的巨狼,此时也被那佛光笼罩,化作佛陀坐下的佛兽,怒目峥嵘,却又纯正慈悲。
巨狼怒吼一声飞扑而出,毛发抖擞,精气磅礴。
爪牙舒张,巨狼越过那挂珠所化的光芒,凌空扑向了那巨棺。
巨掌轰的一声,与那挂珠所化光芒混融一体,暴戾的气浪,化作一道气墙,直冲上空。但当老僧手掌中的佛光下来的时候,那气墙又倏然崩溃。
棺盖突然飞了起来,一道黑漆漆的身影弹身而起,一拳擎天。
砰!
巨狼嗷呜一声,竟是被那一拳击中腹部,整个身躯几乎折断了。
那身影旋身怒视,轰的一掌拍向老僧。
佛光一滞,老僧的身躯滑地而出,身上的袈裟寸寸碎裂。
噗!
老僧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双掌一分,一块已经焦黑的佛雕掉落在地,佛光瞬即分解。而那巨掌已是到得近前,老僧面如灰死。可是,那巨掌却倏然倒卷而回,那黑漆漆的身影飞快的钻入棺木中,棺盖啪的一声闭合。巨棺飞了起来,疾驰向那凶坟。老僧颓然坐倒在地,紧紧\合着双手念着佛经,只是那血,却是止不住的从嘴角漫出来。
凶坟巍巍,孤凄凄的立在辽阔的大地上,四周尽是那混沌一般的烟尘。
千里寂寂,万年萧萧。
凶坟的存在,仿佛饱含着无尽岁月里的哀戚。
那巨棺疯了一般的冲过去,却是被结界之力挡住了。
巨棺里的生命怒吼着,发出疯狂的声音。
只见到在那凶坟上空,一虎一龟,静静的立在虚空。
虎与龟,却非凡品,单见着它们的神态,便如那神灵一般。
它们凝视着凶坟,深邃的眸光里,是那复杂与矛盾。
忽然间,大地一颤,砰的一声,泥土纷扬,一道庞然身影倏然飞了出来。
如长蛇。
白虎怒吼一声,从高空俯冲而下,前肢一错,凌厉的划过长空。
气劲飙射,威势横扫。
但见得凶坟周边,尘土席卷而起。
那钻地而出的生命,倏然间被那白虎撕成数段。
白虎落地,扭头望去。那生命却是飞快的愈合。
虚空中的玄龟口吐气泡,气泡如电闪似的射向被白虎攻击的生命。气泡落下,那生命尽是尖叫起来,伤口之处,竟然飞快的腐烂。
那是蝾螈。
伤口被玄龟所吐气泡腐蚀,蝾螈剧烈的摆动身躯,将那断开的身躯甩了出去。蝾螈暴怒,整个身躯变得如烤熟了一般的通红。昂首盘躯,呼号凄厉。白虎舔了舔爪子,眸光清冷淡漠。蝾螈头颅一甩,刷的朝着白虎扑了上去。无数的气泡,却是如漫天飞雪一般的落下来。白虎吼的一声,如离弦之箭,迎着蝾螈撞去。
可就在这时,虚空中的玄龟忽然砰的一声,爆裂开来。
玄龟之血,被一股无形力量托举着,缓缓横向弥漫。
其血如脂,涂抹在晦暗的天空。
扑向蝾螈的白虎猛然刹住身形,昂首望去,一双眸子却是如利刃一般,涌出那凶唳乖张的光来。蝾螈砰的撞在它的身上,白虎身躯急速的往后滑行,可是目光却是没有从那龟血上移开。蝾螈卷袭而来,倏然将白虎的身躯缠绕,而后腾空而起。
吼——
白虎回神,凶唳气浪席卷四方,那庞然身躯竟然膨胀起来。
蝾螈急忙松开身躯,可是,白虎那凌厉的爪子却狠狠扣住它那柔软而坚韧的身躯,奋力一扯。蝾螈呜哇一声,一截截身躯竟然是被扯了开来。白虎张口朝着蝾螈的头颅咬了过去。噗!一颗硕大如楼阁的头颅立时飞了出去。白虎抓着一截断肢飞腾而起。但在这时,白虎那气势汹汹的身躯凝滞在虚空,一股无形力量倏然沉降击打,轰!可怕的气息,可怕的威势,白虎庞大遮天的身躯,刹那间碎裂。
血肉飞溅,那苍寂的坟冢,流溢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那是嗜血的气息,那是死亡的气息。
蝾螈那支离破碎的身躯,却在无声无息的组合在一起。
蝾螈身躯一恢复,庞然身躯骤然一展,便奋力飞向虚空。
虚空蒙蒙,一道庞然身影不知何时伫立在那里,蝾螈盘旋,缠绕在它的身上。
四象,龟,龙,虎,雀。
玄龟和白虎的血肉,早已被它吸收,融为了一体。
那皇皇的气息,充斥在天地之间。
它仿佛便是这天地的皇者,即便是那凶坟,也不过是它面前的一堆土丘。
“四象神兽!”君步行耳边倏然响起了吴天的惊叹声。
“什么四象神兽?”君步行剔了剔眉道。
“你看它像什么?”吴天道。
君步行凝眸张望,好一会儿才道,“龟,龙,雀,虎。”
头角峥嵘,一对触角宛若利刃;黑甲粼粼,坚韧无匹;爪牙舒张,凌厉凶狠;赤羽翕张,卷袭风浪。
这赫然便是四神兽的融合。
吴天怅惘一叹,道,“四象神兽,不死之躯,万古以降,无可匹敌。”
“这么厉害!”君步行惊讶问道。
吴天淡然一笑,道,“诸神的杰作,你说厉不厉害?”
忽然,前方的巨棺怒吼而起,重重的撞在了结界上。凶焰喷张,气浪疾啸。吴天在君步行魂海说道,“盯紧了,一旦那凶棺撞破结界,我们就进去。”
远处的王凯之,此时也是绷紧着神经,眸光灼灼跃跃欲试。
受伤的老僧,已是站了起来,破烂如缕的袈裟,在风中飞舞。
杀意,凶唳,紧迫,将这天地凝缩的宛若一颗沙粒。
却在这个时候,深坑之中的九黎握着那把断剑,眸光凝聚,面露疑色。
“诸神之仆,鞠躬尽瘁,死不足惜。”
断剑十二字,字字是杀机。即便这把断剑已经残缺,即便过去了无尽岁月,但这剑的杀意,却是没有丝毫的消弱。握着这剑,便如握着一块寒冰,让人肢体生寒。九黎浑身一颤,望着仇九,道,“难道这是神的宫殿?”
仇九没有理他,只是蹲下身,望着脚下那被淤泥覆盖的石板。
一整块的石板,只露出一角,在那沼泽上。
露出的那一角,隐约可见到古老的纹路,如阵法的残片。
仇九伸手将淤泥抹去,渐渐地便见到了更多的纹路,还有那刻在上面的画像。
阵纹,人像,祭祀。
神兽为祭品,鲜血为让烈焰凶张。
仇九抬头,望向黑魆魆的坑壁,一缕炎光倏然从他指尖飞了出去。
坑壁上满是青苔,但却可见到刻画的图案。
那古老的图案,人们古朴而卑微。
生命的高低贵贱,一览无余。
仇九的目光移动,整个坑洞内的壁上,都是那图案,仿佛一副完整的生息图画。
人,神,凶兽。
人们的面孔滞浊而呆板,供奉着高贵的神灵。
凶兽挣扎,被肢解,被拼接,鲜血洒遍干涸的大地。
神灵手指苍穹,勾动雷电,汲取大地的灵气。
整个坑洞,不知何时,变得越发的森肃,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生命。
秘密,有的时候会被无数的巧合揭开。
即便掩藏的无比严实,即便过去了无尽岁月。
仇九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幅壁画上,壁画已经模糊,但隐约可辨认出那身影。神兽被镇压、被肢解、被拼接,化为了一个别扭的丑陋的新的生命。
“原来、原来是这么来的!”九黎颤抖的道。“四象神兽,原来是四大神兽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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