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现在可以动手了!”
田绾忽然站起身,神色严肃的道。朱兆和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仰头望着田绾。光线暗淡,田绾半张脸隐藏在昏暗之中,看上去有些狰狞。朱兆和失了失神,半晌才回过神来,放下茶杯站起身站在田绾的身侧,两双手不时握紧又舒展开来。
“他毕竟是我弟弟!”朱兆和道。“血脉相连,若非迫不得已,我真不愿作出弑杀兄弟的事情来。”
“男子汉当做大事,既做大事,必然要果决,”田绾严肃的道。“试问古来多少成大事者,不是舍弃私情而成全大业?公子,田绾不过一介腐儒,若非公子看得上,田绾即便有天纵之才也是枉然。只是既蒙公子托以重任,田绾便当提醒公子,大业在前,你若仁慈,那朱兆基却不一定能仁慈,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便可能永远没有了机会,还望公子三思。”
朱兆和摸了摸下巴,眸光也变得深邃起来。他道,“先生说的没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只要能成功,身后是非功过,便由得别人说去。人生若朝露,只争朝夕。走!”
两人大步走出茶楼,很快便坐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疾驰,一盏茶功夫便来到了朱兆和的府邸。在朱兆和的府邸,内院中,早有一群穿着黑色武士袍服的死士在那里等候。见到朱兆和出现,这些死士纷纷挺胸抬头面色凝肃,等候朱兆和发号施令。
“祭坛已成了众矢之的,巡城营、驻防司、龙门衙门,均将重心放在了此地。朱兆基既然将王凯之视为心腹,必然全身心放在他的安危上。自古以来,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我既身为庆王嫡长子,便理所当然应当由我来继承龙门封地内的一切。可是父王行事以私,不尊礼法,所作所为违背先贤和祖宗所立规矩,败坏德行,引起萧墙之祸。为正礼法,纠正父王错误言行,兆和不才,愿挺身而出,即便百年之后留下滚滚骂名,我亦一人承担。尔等既然身为我府中死士,平日承受我之恩惠,今日便当为我效死。胜,则鸡犬升天,败,则与我共赴黄泉。我命尔等,即可拿下朱兆基的府邸,找到兵马军印,然后随我控制王府。”
“喏!”
“出发!”
死士转身而出,宛若奔赴战场的军士。气氛凝肃,充斥着严厉与肃杀。朱兆和望着那些坚定铿锵的背影,心中便有了底,那丝慌乱转而化为了信心。他捏紧拳头,对田绾道,“先生,朱兆基那边便有劳您了!”
田绾抱拳道,“公子放心,田绾定然不负公子所托。”
“多谢!”朱兆和躬身行礼,诚挚的道。
田绾立时离开朱兆和的府邸,在一处小巷中登上一辆马车。
“大人!”
“龙门卫所的人都到齐了吗?”
“已经到齐,等候大人的命令。”
“让他们立刻散开,见机行事。无论是朱兆基还是朱兆和,若有机会,见之则杀,决不允许其活下去。”
“喏!”
“我们这是浑水摸鱼,万不可让人知晓我们的身份,更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和破绽。行事小心些,我们是锦衣卫,是天子亲军,陛下所托,便是我等存在的意义,无论是论功行赏,亦或是事败受罚,都是我等忠君效国的荣誉。明白了吗?”
“明白了!”
“到白马巷,我便下车,你们按照事先计划行事。”
“喏!”
马车穿过一条条巷子,很快便来到了偏僻的白马巷。田绾下了马车,便钻入一座宅邸。宅邸很大,有三进院落,栽种着许多常年青绿的植被,显得郁郁葱葱。有树木的掩隐,更使得院落越发的显得清幽。田绾轻车熟路,来到了后院。后院有人在那里等他。
“你们尊者呢?”田绾话里有气,问道。
等着田绾的,是一个消瘦的青年男子。无视田绾的恼怒,那青年男子淡淡一笑道,“我家尊者久等你不到,便自行先去了酒楼,你随我去吧!”
“你们知不知道,一动不如一静,现在龙门城正是多事之秋,我们无名更是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稍有不少,便会将火引到我们自己身上!”田绾怒吼道。
那青年男子面色渐渐冷下来,眸光冷厉的盯着田绾道,“这是尊者所考虑的事情,而且,你我不过是门下使者,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是否会引发意外,尊者自然比我们要高明远见。莫忘无门规矩,尊者为首,之下仆从。不然,门规可是可以将你斩杀的。”
田绾双拳攥紧,目眦尽裂,最终化作内心的一声叹息。
“带我去找他!”
青年男子淡淡一笑,道,“走吧!”
酒楼。老鬼端着一杯酒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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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颇为自在的望着祭坛方向的动静,显得无比的闲散。而仇四却是不同,见到仇九的出现以及仇九一次次陷入危机之中,他体内的血液便齐齐往大脑涌去。仇四很想冲过去与仇九一起面对。可是,老鬼不允许,他自己也不允许。
在仇四的身边,还有娇弱的女子小莲。
小莲能感受到仇四内心情绪的变化,便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生怕他一时冲动而做出可怕的事情来。
仇九再次被击倒,祭坛上已是出现一大片的裂纹。血液喷吐,染红了人的视野。
“你瞧,”老鬼淡淡的道。“他的生命里可是很顽强的。知道我当初遇见他时,他是什么模样吗?逃荒,跟着一大群人逃离村子,在无望的道路上渴求着一片阴凉。没有食物,甚至没有水,连树叶、树根、树皮都被前面的人剥蚀的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毒辣的阳光,还有如焚的延绵无际的道路。他饿了很长时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昏在了路上。而那沿途跟随而来的秃鹰,就在他的身体上空盘旋,只要我晚出现哪怕一刻钟的时间,我想那秃鹰便会飞下来去啄食他。”
仇四想到了自己。他并不是逃荒流离,他只是一时冲动欧杀了了人,为逃避官府的追拿,慌不择路逃进了山林,然后遇到了无名的人。所以,仇四的旅途并不算有多么艰辛,也并没有那么多的惊心动魄。那人将仇四带上山,然后仇四便在塔楼里开始了新生。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给口饭吃给个住的地方,他便心满意足,毕竟在外面,官府还在通缉他,等待他的是迟早就会来临的杀头。
而他,对于仇九的过去了解的并不多,唯一影响深刻的,便是仇九为了一个同伴,而不惜叛逃。也正是基于这个理由,他决定亲近仇九。一个能为了同伴不惜冒险叛逃的人,内心总还保留着一分温热。
“我决定带他上山,不是因为可怜,而是因为他能甩下一大片的人而走到这一步,他的毅力,他的勇气,还有他的执着,值得给口饭吃。而且,无名所需要的,便是此种坚韧不拔的人。可是到了山上,他并不合群,仇字系的人排斥他,而他也不想去迎合。于是,在前期的日子里,他就像一个游魂,游走于边缘。他每日在山腰的水潭边休息,每日将后院的水缸填满,每日参与校斗,每日被打的鼻青脸肿。可他依然还活着,而且似乎一日比一日要强。”
老鬼喝下杯中的酒,似乎在回想,面色也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缅怀。
“其实,他是个不错的人。当初我和尊者都很看重他,想着这样的人定然能在我无名走的长远。但是,他的思想太过放纵,总是在挑战无名的底线。而最终他会被发落到辰楼,便是因为叛逃的事情。”
老鬼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思绪收拢,淡淡一笑,道,“我本以为那次之后他便会彻底消失,毕竟,那样的地方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但是,当我知道他还活着,并且完成任务一次比一次漂亮的时候,我便知道,他是死不掉的。这个人的顽强与坚韧,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你与他相比,”他忽然看着仇四,露出讥诮之色。“真是差的太远了!若非他多次助你,你早就被发放到深山老林中的矿藏里了,或许早已腐烂了!”
仇四浑身一颤,睁着双眼望着老鬼。而老鬼已是夹着杯子来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上酒。
仇四自然知道仇九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也很感激他的帮助。龙门城中,他忽然发现仇九还活着的时候,他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将他抱在怀里。而后他想着带小莲离开,很大一部分勇气便是仇九会原谅自己,甚至他发现了的话也会帮助自己。这是一种莫名的信任。
“等着吧,龙门之事一旦完成,他必然会被提拔到很高的地位。而无名,有地位才有存在的意义,不然便如那些蚂蚁,只会在蚁后的号令下浑浑噩噩。”
仇四抬起目光,紧紧盯着倒在地上的仇九,紧紧咬着嘴唇,内心里呼唤着呐喊着,希望他站起来。
身后传来敲门声,老鬼抬眸望去,门便被推开,进来了自己的一名手下还有一个陌生的儒雅的中年人。老鬼嘴角微微翘起,把玩着酒杯,望着那个中年人。那中年人自然是田绾,进来后目光一扫,最后落在了老鬼的身上。
“辰楼田绾见过尊者!”
“呵呵,你好大的架子,本尊多次让人联系你,你却推迟至今才肯露面。怎么,我这个尊者请不动你?”老鬼阴冷的道。
田绾却并不畏惧,道,“实在情势复杂,不敢妄动,还望尊者见谅。”
眉头微微翘起,老鬼淡淡的道,“是啊,情势复杂,顾全大局嘛!你是辰楼有名的人物,自然可以藐视我的存在。只是,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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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东移,关系重大,本尊作为无名的使者来主持龙门的局面,难道说,本尊就这么入不得你的法眼,让你不屑一顾了吗?”
田绾低声一叹,实在有些头疼。这样的伎俩与强调,他实在听得太多也见得太多,这样的人无法就是把持着一点权力而显摆罢了!他只能内心苦笑,道,“田绾不敢,如有冒犯,还请尊者见谅。”
老鬼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无名事业为重,本尊受点委屈算什么。让你过来,是告诉你,龙门城内我们的势力已经张网以待,祭坛一乱,便是我们出击之时。根据你提供的情报,我们已经筛选出几个势力,只要这几个势力一除,我们的势力就立马扎根下来,成为我们无名在龙门境内的根基。”他倒上酒,淡淡一笑道。“若是无名在龙门扎下根基,日后必然能搅动江湖风云,到时候无论是那洛苍还是别的什么,都休想撼动我们。”
田绾见老鬼如此自信,却也无话可说。不过这也是他得到的指令,无名上层确实为了此次机会下了很大功夫。听说无名在京城失利,势力已是撤了出来。看来,京城变故,让无名不得不另择它路。
老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田绾。田绾飞快的扫了一眼,眉头一挑,点头道,“确实是这几家。若是能将它们拔掉,自然对无名大有帮助。尊者有何吩咐,田绾悉听安排。”
见田绾如此顺从,老鬼便也不再计较。他凑到田绾耳边,低声说了一会儿,田绾不时点头,最后田绾道,“尊者若是放心田绾,可让人随田绾来,田绾在这龙门毕竟还是有些资源可以调动的。”
老鬼抚掌笑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恨心,你带田先生去,一切听他的安排。”
那青年人叫恨心,是恨字系的人。青年人点头道,“是,尊者!”
田绾离开后,屋子又安静下来。
老鬼走到仇四的身边,望着祭坛方向,只见一道道身影如鬼魂一般从四周而来,蠢蠢欲动。
“这里便只能靠他自己,由他参与进去,若是能活下来,首先为无名争取到了时间和机会,而来对他自己也大有裨益,这些人,可都是来历不凡的啊!”
随后,老鬼带着仇四两人离开了酒楼,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却在同一家酒楼的不同房间,小荷已是双眸婆娑,泫然欲泣,紧紧绞着双手咬着薄唇,生怕自己哭出声来。而老匠人却是坐在桌子旁,埋头雕刻着什么。
仇九从第九层台阶滑落下来,身上的衣衫已是褴褛,裸露出来的皮肤更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可是,那个女人并没有住手。女人说的不要后悔显然大有深意。
王凯之和缺无并肩作战,与五名玄衣人大战在一起。王凯之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年龄,他的身心浸入了一种狂热而兴奋的状态。刀出鞘,便是风云变动。只见到刀风疾啸而出,如要将这天地一分为二。刀意纵横,似乎连空气也成为了那刀的一部分,变得锋利咄咄逼人。
缺无凭着一双肉掌,纵横捭阖,片叶不沾身。
两人对五人,竟是占着上风。
很快,一名黑衣人被缺无抓住破绽,一把扣住咽喉,但听得咔嚓一声,缺无已是捏碎了那人的喉咙。缺无眸光阴森,扭头望着另一名黑衣人,然后提步走了上去。
王凯之一刀劈下,黑衣人翻身避开。刀风落地,砖石地面立时破碎。然后,王凯之手中的刀却突然一旋,几乎是贴着地面斜削出去。黑衣人闷哼一声,后背立时留下了一道深长的豁口,鲜血蜂涌。
砰的一声,一名黑衣人飞跌出数丈远。
缺无腾身而起,拳头在虚空中闪烁着炫目的光芒。地面的黑衣人呆了一呆,那拳头砰的一声砸在了他的脸上,黑衣人啊的惨叫,面孔凹陷,鲜血横流。身后的王凯之反手一刀,噗的一声,刀光过处,鲜血飚射,黑衣人的身躯竟然一分为二。
仇九倒在地上,女人已到了他的面前。
“我说过,你如果自裁,或许会是你最好的结果。可是你不听,以为有什么办法能逃出我的手掌。你太天真了!”
女人低声一叹,抬起脚一脚朝着仇九的臂膀踩去。而这时,仇九缓缓抬起头,一张苍白消瘦的脸没有丝毫的痛苦与颓废,反而无比的平静,那眸子便如深潭,有湍流在翻滚。女人的脚落下来,仇九突然抬手抓住了女人的小腿,女人脸色骤变,而仇九已是旋身而起,一下子撞在了女人的怀中。
女人的脸,变得扭曲,冷酷的眼眸,也出现了慌乱。
而不堪一击的仇九,那满是血污的手却是抓着长剑一剑从女人的胸前划过。女人啊的尖锐叫喊,双臂一震,仇九横飞而出。
“你找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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