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舌鲋一席话,吓得季孙意如乖乖回了鲁国,帮助六卿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自以为了不起。再加上此时自己已经是代理司马,那可是军中六卿以下的最高职务了,所以见人都是眼高过头,行事嚣张,目无章法。
说起羊舌鲋此人,史料专门记录了他出生时的一件事。据说,羊舌鲋出生时,其母亲看了自己刚生的这个儿子,非常失望。她对丈夫羊舌职道:“想不到我居然替夫君生了这样的孩子,夫君啊,这孩子虎眼而猪嘴,鹰肩而牛腹,此为凶相啊。唉,清溪尚可填满,但此子之贪欲不会满足,将来必因贪墨而死。”
成语欲壑难填,便是曲出于此。
天下母亲,象这样的母亲可能是少见了,居然对刚出生的儿子作如此评价。更离谱的是,她生下羊舌鲋后,极度厌恶这个儿子,无论丈夫羊舌职怎么劝说,就是不肯亲自养育此子。
可怜的羊舌鲋,一出生便失去了母爱。按理,自小便受到打击的羊舌鲋应该更加珍惜才是,但随着他慢慢长大,母亲的担忧终于慢慢成为现实。羊舌职四个儿子,个个是人才,但羊舌鲋却总是沾兄弟们的小便宜,所以,尽管老四羊舌虎因卷入栾盈之乱中而早早身死,但叔向是非常讨厌自己的这个兄弟的。
叔向知道自己的这个兄弟迟早会摊上大事,所以他一直堤防着,绝对不能再让羊舌鲋象羊舌虎一样,给家族带来灾难。
公元前528年,羊舌鲋终于摊上事了。
晋国有两位大夫,一位叫邢侯,当年赫赫有名的巫臣之子。巫臣的故事我们前面讲了,他本是楚国公族大夫、申县县公,为了追求对春秋四大美女之一的夏姬的爱情而逃亡晋国,是楚材晋用的代表人物之一。
巫臣到了晋国后,积极联合吴国,命长子巫狐庸入吴,后来担任吴国相国,传授晋军先进阵法和先进的战车技术,极大提升了吴国的军力。对楚国采取疲敌之策,使楚军疲于奔命,极大地削弱了楚军战力,为晋国立下了赫赫功劳。
巫臣因功而被封于邢地,即今天河南焦作市温县赵堡镇,成为邢地大夫,其与夏姬之子邢侯此时担任邢地大夫。
另一位大夫叫雍子,原本也是楚国人,不知何故投了晋国,被晋国重用。雍子与邢侯为了鄐地(即今河南焦作市温县附近)起了争执,两人都说鄐地是自己的,官司打到了晋国司理那里。
原本晋国司理是士景伯,但不巧士景伯出差去了楚国,司理一职暂时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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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鲋代理。
羊舌鲋办事十分干练,他认真听了两人的陈述后,派人调查了一番,然后再次开庭审理,当场判定鄐地属于邢侯。
雍子却不慌张,他高声道:“司理大人,下官另有证据,能证明鄐地是咱家的。”说完,将一薄帛递了上去。
羊舌鲋接过一看,见薄帛上写着:“若判归我,愿嫁小女,另送财礼一箱。”
羊舌鲋故作沉思状,然后宣布雍子提供的新证据需要进一步查证,此案案情复杂,需深入调查,择日再判。
邢侯自认为鄐地一直以来便是自家土地,任凭你雍子耍什么花招也休想抢去。羊舌鲋则是悄悄令雍子将其女儿给带到自己府上,雍子不但带了女儿,还带了满满一箱财物给羊舌鲋。
羊舌鲋见雍子女儿果真是长得如花似玉般,心花怒放。然后,与雍子商议了一番。
过了两天,羊舌鲋召邢侯、雍子至司理衙门,就土地归属问题重新开庭审理。邢侯道:“那地明摆着就是我家的,那是先君景公封给我父亲巫臣的土地,划定疆域时,就将那几棵大树都划了进来。后来,雍大夫到了晋国,国君封了我家旁边的一块地给他,当时便划定了地界。这些都是有地籍的,一直以来,那里都由我家在种植,雍大夫怎么就来占我家土地了?”
雍子则道:“我只知道,当时封地时,以小河为界。以前是你家的,但现在小河改道了,那规定的以小河为界,当然得重新划定地界了。”
羊舌鲋故意认真再次听了两人陈词,然后道:“本官已经差人多次察看,以前这地属于邢侯,但既然是以小河为界,所以本官判定就以小河为界,重新划定地界吧。”
居然将土地判给了雍子!
要知道,当时农田水利基础建设落后,所谓的小河也只是较大河流的一些非固定支流,随着河水经常泛滥,那些小河经常改道,有的甚至干涸消失。如果按羊舌鲋的判法,那河道改一次,大家的地界便要重新划定一次,这算哪门子道理?
但这就是羊舌鲋的道理,是基于得到了一箱财物和一位美女的道理。邢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代理司理大人居然会作出这样糊涂的判决,这是一位血性男人,眼看着自家的祖产败在自己手上,而且是被人强占而去,哪里肯认判?
尤其是雍子,不但洋洋得意,还用鄙夷的目光扫着邢侯,邢侯终于发狂了。他嗷地一声怒吼,从腰间抽出佩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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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了过去!
雍子哪里有防备?还没等反应过来,邢侯佩刀刀锋贯透自己前胸,自后背而出!
邢侯一不做二不休,他一把拔出滴着血的佩刀,朝着正坐在案前喝茶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的羊舌鲋冲了上去。羊舌鲋大恐,一边叫着抓刺客,一边站起来便要跑。
但还能跑得了么?邢侯动作极大,他一把揪住羊舌鲋,怒道:“狗官,你收受贿赂,夺我土地,天理不容!”
说罢,一刀砍去,羊舌鲋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这个贪官就此丧命。
此时衙役也终于冲了上来,邢侯把刀一扔,束手被擒。
司理衙门发生此等大事,惊动了晋昭公,晋昭公命韩起全权处理此事。
韩起开展了全面调查,最后终于弄清了事情真相。雍子欲霸占邢侯土地,向羊舌鲋行贿,并许诺嫁女。羊舌鲋枉法,收受贿赂,激怒邢侯,邢侯当庭杀人。
但不管如何,摆在韩起面前的案情是这样的:邢侯本是委屈的,但他却杀了人;雍子欲霸占人家土地,本是有罪的,但他却已经被杀;羊舌鲋贪赃枉法,本是有罪的,但他已经被杀。
韩起问叔向,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叔向道:“杀人者偿命,故应诛杀邢侯。雍子和羊舌鲋有罪,但既然已经身死,应暴尸示众。”
要知道,受贿索贿在当时的晋国,那可谓是司空见惯,甚至颇为流行,而且并不算什么违法。上至国君,下至小吏,谁有本事谁都可以受贿索贿。但叔向却认为,这是一种犯罪,叔向说:“自己有罪恶却掠取美名为昏,贪婪而败坏职责为墨,杀人而无视刑法为贼。按《夏书》所载,昏、墨、贼,三者皆处死。”
雍子明知自己有罪却通过行贿而赢得官司,为昏;羊舌鲋贪赃枉法,为墨;邢侯杀人,为贼。故三人均得处死。
这里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在此之前,史料尚无记载春秋列国因为受贿而被判处死,羊舌鲋是创造了历史,所以他是自古以来,被史料记载的第一位因受贿而
晋国上下皆服,许多人对叔向非常感慨,这真是一位有着古人遗风的正直大夫啊,在贪腐成风那个时代的晋国,倡导古人“贪婪而败坏职责为墨”,用法而不庇亲人,认为自己的亲兄弟因墨而理当处死!
可叹的是,叔向四兄弟,曾经的羊舌四族,四弟羊舌虎因参与叛乱而被杀,三弟羊舌鲋因贪腐而被杀,羊舌家族,难道要走向末落了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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