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梅盖雪,小姑娘穿着短袄在雪地上起舞,这里是恒阳,灼羽三大圣地之一。
扫地僧光头锃亮,他在住持身边成长,历经岁月,头一次见这般骁勇的姑娘。
今日是他轮值,小和尚在那槐树下扫了一刻钟,这故国的郡主起得早,天刚放亮,由于后院禁武,并没有陈设什么武器,场地也很难施展开动作,但通过一些细节不难看出她的身段,是从草原来得。
西曌。
这个词对于恒阳居民来说比较陌生,但小娃娃作为敦煌一脉,眼力还在,看得出来她身上的气息,那是中郢、七国培养不来得,英姿煞爽、戗风暴戾,这种从小打熬出来的柔韧性在变化之间满是凶厉,显然是作为战士培养,中土地大物博,男女之间礼教森严,养不出这么刁蛮的女娃娃。
荆原善鼓,长靴重衣弯刀,少年黑衣如墨,身形如影般穿梭,扫地僧第一次形容女子时用上“孔武有力”,她的实力比之中郢健妇都不遑多让,舞姿刚硬、曼妙,如今是正午时分,长袖化作粉尘、黑色的武装消瘦了一圈,绝色腾空如破茧而出,少年张扬,风华惊艳。
都说陨星阁的月亮,长满了钩子。
秋裳手持一段竹节,她立在飘满尘埃的寺院之中,这片平原被围墙阻隔出了大大小小的私密空间,她就如在蜂巢之中的蜜,清冷的站姿配合四周缓慢飘落的丝绸,黑衣如轻侠,良久,她轻快得挥舞着手中尖锐的竹节,时光的深处有礼乐,她听了很久。
“小郡主这舞,未免有些功利了。”小和尚走上前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见秋裳,但每次相见这月亮的姿态都不尽相同,如今少女姿容俊秀,肤色阴寒,冷冽的黑衣与周身那腾起的星火让这猛烈尖锐的阳光都钝了不少,好似一层膜漂泊在水面之上。
小和尚不过七岁模样,身着蓝袍,眉目慈悲。
他并非当代天骄,也不是坟墓鬼魅,亦不是彼岸的嫡系,更非域外的传承序列,他是如今这盘棋局中的中立掌权者,是逐明之眼跟域外都无法影响的自由人,是如双圣一般由特殊环境所缔造的底蕴,南域天骄称他“搅屎棍”,相比之下上位者的称呼则显得隆重许多,叫恒尊。
南域五类底气,第一流即厨圣跟道圣,第二流十大至尊,他便是其中一位,与北宸天池、滕王阁断阙、鷇音城瑶塬、执法殿无为、北罗酆谛听、渡江群寂、九江其五揽暄、横苍揆诸、顺天府律令并称,他便是西曌神爵。
小和尚不说话,黑衣平静,没有打破寂静,她来到这里有着自己明确的目的,既然如此,她就不会轻易得软下态度;何况这位使者她见过,在盖亚星见过,也正因此,她才显得如此平和,却又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因为她隐约明白对方的立场。
星河上将不知道的事情,这位初生的月亮知道。
如今盖亚星,洛炎等人的来临是希望让逐明之眼离开,让局势自由发展,毕竟它如今的操纵极大得破坏了一开始众天骄的默契约定,也激化了南域跟域外之间的和平氛围:重塑是为了争取时间,消除部分恶劣影响,上一次轮回逐明之眼被彻底压制,形成了域外瓜分的格局,如今灼羽的安宁,是十五厂牌相互制衡的接过,而非南域跟域外的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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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禅的行为起初是为了羽翎,毕竟王菩萨是从自己这逃走得,它让鲸跃剧本死气沉沉得,无法顺利运转下去,洛炎的出头是为了叫局势重新回到最开始的模样,即通过五阶段的试炼分配域外在南域的利益,以及灼羽自己的保留份额,此后灼羽作为独立区域获得自主权利,不再被针对;
可如果彼岸在条例中妄加改动,域外就重新开战,彼时灼羽不堪一击的战斗力顷刻间就会被碾碎,因此这股力量说是替羽翎站台,但其实只是把战场更换下罢了,而七国枭阳之所以带着印苔去月色山庄,一是自己不在,巫女可以通过献祭关山的方式抹除关山的月亮,如此,秋裳也就失去了在南域的神位,获得自由;
同样,自己不回去,剧本就卡死,盖亚星的上将秋月在剧本失效之后,会看到契约星秋裳书写的文字,只要她同意作为东厂秋裳的分身,就会失去自己的身份,所有存在感融汇成一,那么她就可以清除自己的影响,回到域外;
她的计划会耽误一点时间,却不会损害大多天骄的利益,只是让这黑衣没想到的是,竟然会突然冒出来这么朵强大的路障,这对于她来说是不小的麻烦。
“打扰到方丈清修了吗。”少女没有给对面情分。
“女施主,你该回去了。”
“这逐客令,是您的意思,还是恒阳的意思?”秋裳启唇微笑,蓝袍微微皱眉,他没有见过这样的陨星阁道子,同样,谁也没有见过秋裳这样强硬的姿态。
“您语气有点冲了。”
“不好意思,但我还是想问,若小女子非要留在这儿,是不是需要付出点代价?还是说,您也有在第一阶段下注?”
“我是观察者。”小娃娃微微正色,有点严肃。
“但,您的行为并不公正。既然下场了,为何又要遮遮掩掩?”秋裳穷追不舍。
“我正执行我的权力。”扫地僧气息涌动。
“你来过《鲸跃》,现在又想都让我回去,我不明白。”秋月摇了摇头,“既然是关乎我的切身利益,那么在下刨根问底,说得过去吧。”
“我按照规矩行事,小郡主是第一位质疑得。”
“方丈何时这般圆滑了?您要是直接给我证据,我也就不会纠缠了,但这顾左右而言它的行为,让我不由得好奇,您这边到底是藏了什么。”
“你越界了。”恒尊微微皱眉。
他的境界是超规格得,当代天骄无不给面子,但秋裳的棘手,好像是知道些什么,非要从他这儿知道些如今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在我来到恒阳的时候,我就不是陨星阁的月亮了。”黑衣缓缓走近,步伐轻缓:“我很好奇,南域十二大流氓到底有什么能量,能被域外推举、公认。我知道,曾经我念过一位比丘的名字,不知道他和敦煌古城有什么联系;毕竟如今能在灼羽留下痕迹的存在,不是西曌出生,就来自于一丈青;
“我跟王菩萨没有交际,我也不知道自己跟羽翎的牵绊是从什么时候产生得,他总是若即若离,活成了过去岁月中的一截,若是继续下去,我总要因为这不确定因素而浪费许多精力,我不知道在你们眼里,希望我和他有什么结局,但若是有拦着我离开得,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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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至于如今,我又不是消息闭塞,多方打听下来,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好的苗头,既然方丈想出头,我倒想问问,这从怀刺到羽翎,他都去过哪里,一身不吭得竟然结交了这么多上位者。
“我回去做什么?眼下盖亚星这盘棋已经成了蚊子腿,那般多大人物都来到这里,可哪怕把鲸鱼座都赔进来,都不够路费得。那里已经沦为了纯粹的战场,自我有记忆来,许多强大的都密度轮番来临过,我曾感受过亲切的询问,我想仅凭我自己,应该无法做到在第一阶段一家独大。
“此刻您以为《鲸跃》剧情还会顺利得进行下去吗?完成剧本的必要因素是什么,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我与他的决裂是离开,离开盖亚星,离开灼羽,和什么都没有关系,与你这和尚,更是。
“我想要得很简单,不过是回归。”秋月朝天上招了招手,“您,还想叫我回去不可?”
秋裳不做月神,但很遗憾,她现在还是。
月色降临,永夜漆黑,天色突然两次骤变。
它闭上了眼睛,没有光的世界,那黑衣独步天下。
“我扫了一辈子地,是讲规矩得。你套我话的方式太简单了;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不是说。”神爵没有动作,他只是挥了挥手,又回到了正午时分,至于秋月,她回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远处,月色山庄,大雾滚滚,宣缘品着茶水,没有说话。
“啊姊!芋头被我甩开了!——表兄呢?她去哪儿了?”马北风性子活脱,他在路上点了糖葫芦,如今正要了卷饼,手上还有不少小吃,白袍医官含笑,温柔道,“小炎去恒阳了,去那儿见方丈,听说院里的姻缘很灵。”
“爵爷不做月老许多年了,这次又要为谁牵红线?”白绷带是上流人物,自然不会如一般浪荡子,尤其是影无踪那混账开口闭口“搅屎棍”,易鲸、星辰、那都是出了名的洒脱,说话不控制嘴得,学这两位早晚吃亏。
“稍后应该就知道。秋北兄在此地无故人,是去做什么了?”
“哦——,他说那吃企鹅的北极熊生性凶猛,——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啦!被我甩开了!”马北风不知道是生闷气,还是非要使小性子,而且他跟寻常天骄不同,如洛炎、轩禅,他们变成娃娃之后多少收着,可马北风的幼稚,好像真得回到四五岁,要补足自己缺失的童年似得。
“哦?先在这自己玩,等他们回来,我们就该回去包饺子了。”
“好欸!我要吃我要吃!——你好,我叫马北风,你叫什么名字啊?”
“哇哦,好好玩!哈哈哈!我家在洛城,来我家玩吗?”
“这是我的!才不给你!”
白袍医官轻灵灵得,她没有干涉那劲装少年的行为,尽管衣着服饰都一样,跟洛炎刚好就反着,那流云少年不管年纪怎么小,心智都一样,非要把“我今年十三!”这几个字刻在脸上。
枭阳和印苔离开有一段时间了,被一阵风吹走得。
等呀,不一会,月亮快出来了,洛炎马秋北也回来了,宣缘回眸,没有多说什么。
海底少年伸出手,把自己的红线续上了。
他,叫羽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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