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宫阙错落有致,笼罩在一片残阳之中,令人有些衰飒、惆怅。
冯道明已不在年轻,而是满头白发的老者。此时的他,既落魄又憔悴,孤独无倚。但他只能向北遥望,凝视着家乡的方向。
恰逢此时,吹来一阵北风,对于冯道明而言,这北风是从家乡的方向吹来的。
自皇城高楼一览众山小的俯视长安的春意蛊然,青砖绿瓦的房舍叠嶂,绿的树,青的草,还有姹紫嫣红的花朵。
冯道明初授特进荣禄大夫正一品官职,可他却从未穿过那一身官袍,曾多次请辞还向却反而被皇帝追升为特进光禄大夫。
璃阳皇帝想要用这种手段来控制冯道明,让他不得擅自离开京城,既留在身边却又不得重用,这官职就好比是一个精雕细琢的囚笼。
落雁塔上璃阳皇帝郑奇渊与群臣在塔楼上观赏春景,曹忠贤当即作了一首《雁行赋》并乘机献给郑奇渊,此赋中极力歌颂郑奇渊的璃阳王朝。而匡义所做《竹兰盆赋》,希望郑奇渊‘任贤相,淳风俗,远佞人,措刑狱,省游宴,披图策,捐珠玑,宝菽粟’等成为帝王的风范。
或许是《竹兰盆赋》给郑奇渊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在当日宴会结束后,匡义便被贬调任盈川县令,朝中很多同僚认为匡义此人生性是耿直的、才华是横溢的,只可惜太过骄傲自是。
但他也有积极的一面,那就是他在朝堂上、文学上激进、正派、一丝不苟的作风。因为性格所然,所以他非常鄙视朝臣之中那一些虚伪、矫饰之人的种种作风,因为鄙视到了极点,甚至为那些无德无能的官僚们精心地起了个极为精辟的绰号――“麒麟楦”。
什么叫做“麒麟楦”呢?意思是说,这些虚伪、夸张、自以为是的人其实就是一头驴,只不过他们的身上披了一张假麒麟皮罢了,所以他们从表面上看来如同一只麒麟,但是一旦将那张披在身上的假皮去掉,他们也就无处遁形、原形毕露了,说到底再怎么粉饰还是一头驴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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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读到匡义的这个比喻,冯道明都要忍不住拍手称快的,他的才华横溢远见卓识有着非同一般的见解、非同一般的比喻。
而匡义这种不愿苟同世俗的性格和作风在朝臣之中也是备受某些人忌恨的,因为备受忌恨,所以也遭受了不少世俗的攻击,他心中愈加的忿忿不平。
冯道明动容问道:“什么时候启程去盈川上任?”
匡义呵呵笑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可同在一片晴空下,所吹春风也是一样,是不是也代表你我二人未曾离别,何故悲伤呢。”
冯道明皱眉道:“你所写的《竹兰盆赋》有逾越冒失之举,当为天子,你欲教如何去做一个帝王。龙颜不怒则怪,你只是被降了官级被贬盈川倒是令我没有想到,或许是皇上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这才留你一命,可你性格使然,当为朋友知己何故而不担忧,不替你忧愁?”
匡义仰面叹了口气,喃喃道:“君臣之道不可逾越,正如日月同框不可同在,月明星疏,星亮月阴,可若不坦言便是要眼睁睁看着璃阳王朝从此消亡,若能用我一命来换,又有何不值得,此番我离开长安前,已预留三本奏章。我匡义便是不见朝阳不回头,纵是孤单亦豪迈,提笔从戎守山河,死而不悔!”
离别的时刻,看天外孤帆远影,云外天低树稀,冯道明顿觉春天也将伴随着匡义的离开而远去,虽然无意触犯朝纲,但看尽人间冷暖后,也不由得感叹:“多少人有苦难诉啊!”
虽有正一品官职在身,可在长安皇城过的却是囚徒生活,在被囚禁的日子里,为了缓解心中愁苦,冯道明经常独上皇城西楼远望,想象昔日宏博清曾与他在此观日出盛景,那时范进老先生身体依旧硬朗,如今却是人去楼空,每一次想到他们的死,滔天悲愤的恨意总会一次次冲击冯道明的心灵,继而悲愤地写下‘无言独上西楼’。
匡义离开的第二天,皇帝收到了他所书的三本奏章,而奏章上书所写皆奈大逆不道之论,郑奇渊震怒立着人八百里加急将其押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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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审。
而与此同时押送匡义前往盈川的监官刚刚入京便是给冯道明带来了挚友投河自尽的消息。
郑奇渊怒未消便下令诛匡义九族,可独此一人无甚牵挂的匡义又有何惧,可最后这怒火却洒在了读书人身上。
冯道明与匡义同为儒生,而儒家典籍在宫中有不少著作,这自然也就成了皇帝的报复对象。
郑奇渊着急文臣百官在奉天殿前架起了火盆,派遣曹忠贤分拣儒家典籍置于大殿之上,当着儒家众多学子面将这些老一辈心血所铸之书丢尽了火盆之中。
冯道明赶来时,四百六十名儒家学子跪地祈求皇上手下留情。
郑奇渊瞧着跪在下堂的儒家学子,在他们眼前将所奉为至宝的典籍揉捏成团,肃面冷厉的朗声道:“你们儒生认为朕不会当一个帝王,更不会坐那明君,故作聪明上奏弹劾朕?”
冯道明跪俯上前,面露悲痛的祈求道:“望陛下开恩,典籍本无错,不可焚,那是对先人之大不敬啊!”
郑奇渊将三本奏章丢掷在冯道明面前,怒道:“你自己看看,你的挚友弹劾朕的奏章!”
冯道明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他抬手将三本奏章捡起,闭目撕成纸屑仰头抛洒,睁目朗声道:“所有的错都归结与臣一人,与其他人无关!”
从未在郑奇渊面前称过臣的冯道明如今甘愿俯手,随着满天纷落的碎纸屑,他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郑奇渊看着手中的儒家典籍抬手间撇进了火盆中,火势瞬间窜起。
同为儒士的曹忠贤却率文武百官站立两侧,他的脸上有些动容,藏在衣袖里的手攥紧成拳却迟迟没有上前。
朝堂上曹丞相不动,无人敢上前多说一句,只能是垂首不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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