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贾一个人坐在门房里,旁边有人守着,一直不敢动弹。从早晨到中午,他渐觉腹中饥饿,想道:“之前在馆驿,曾招待范睢饮食。如今他设席答谢,也是故人之情,太过客气了!”
不一会儿,堂上宴席摆好。相府中开出客单,遍邀各国使臣与本府有名的宾客。
须贾想道:“这些人都是请来陪我的了。但不知各国都有谁来?待会少不得有一番应酬。”
踌躇间,但见各国使臣及宾客纷至沓来,上得堂中。传宴的高呼:“客齐!”
范睢出来与各位宾客相见叙礼,安排座次,两边廊下鼓乐齐响,却没有人来召须贾入席。他真是又饿又渴,愁苦羞恼,心中滋味不可言传。
三杯过后,范睢说道:“还有一个故人在此,刚才倒忘了。”
客人们都起身说:“丞相既然有贵客,咱们理应伺候。”
“虽是故人,但却不配与诸公同席。”
范睢一挥手,命设一小座在堂下,两个受过黥刑的仆从夹着须贾扔在座位上。这席上没有酒食,只有一盘炒熟的料豆,本是喂马用的。这两个黥徒手捧着料豆喂须贾吃,就像喂马一样。
客人们觉得有些看不过眼,问:“丞相为何如此恨他?”
范睢将当年的旧事一一陈说,客人们这才释然:“难怪丞相会如此发怒。”
须贾虽遭受如此羞辱,却不敢违抗,将那盘料豆全部吃完,还要叩谢。范睢怒目数落道:“秦王虽然允了魏国的求和之请,但魏齐的仇,却不能不报。留下你一条命回去告诉魏王,速将魏齐的人头送来,再把我的家眷好好送来咸阳,两国通好。否则,我定亲自领兵屠了大梁城,到那时后悔就晚了。”
须贾吓得魂不附体,喏喏而出。好容易拣回一条命,连夜逃奔回大梁,禀报魏王。
送家眷是小事一桩,可要斩了相国的人头,魏国的脸往哪搁?魏王觉得实在难于启齿。魏齐得知此事,马上弃了相印,连夜逃往赵国邯郸,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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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君赵胜。
这倒好了,魏王马上用豪华马车,连同黄金百镒,彩帛千匹,将范睢的家眷好好护送到咸阳。并告知:“魏齐听到风声,已经逃往平原君府中,不干魏国的事。”
秦昭襄王认为:“赵国本来一直与秦国交好,之前在渑池之会上约为兄弟。寡人又将王孙异人派往邯郸为质,就是要巩固两国关系。之前秦师伐韩包围阏与,赵国派李牧救援,大败秦军,寡人并未追究。如今又敢擅自接纳丞相的仇家?寡人决意伐赵,一来报阏与之恨,二来索要魏齐。”
秦王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命王翦为大将出师伐赵,一连夺取三座城池。
此时赵惠文王已薨逝,太子赵丹即位,是为赵孝成王。他年纪未及弱冠,暂由母亲惠文太后执政。听说秦兵已深入赵境,甚为恐惧。不巧的是,蔺相如也病重告老,虞卿代为赵相。大将廉颇率师御敌,一时与秦军相持不下。
虞卿对惠文太后说:“情势危急,臣请求奉长安君前往齐国为质,以求救兵。”
长安君是惠文太后最喜爱的小儿子,她会同意吗?出乎意料,她欣然同意了。原来这位惠文太后是齐湣王的女儿,齐国公主。此时的齐国,齐襄王已薨,太子田建即位,和赵孝成王一样年纪尚幼,由君王后,也就是当年后花园私订终身的太史氏临朝。
两位太后本是姑嫂,关系和睦,长安君为质邯郸,齐太后如何不动心求赵呢?她命田单为大将,发兵十万,前来相救。
王翦对秦王说:“赵国多良将,又有平原君这样的贤臣,只怕难攻。何况齐国马上来救,不如全师而归的好。”
秦昭襄王答曰:“捉不到魏齐,寡人有何面目见应侯?”
他派人去对平原君说:“秦国之所以伐赵,就是为了魏齐。你若能献出魏齐,秦王便会退兵。”
“魏齐不在臣家中,大王不要误信人言。”
使者去了三回,平原君始终不肯承认此事。秦王心中闷闷不乐,想进兵吧,又怕齐赵两国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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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胜负难料;想班师吧,那魏齐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左思右想,他终于想出一个法子,专门给赵王写了一封书信,大意说:“寡人与君,兄弟也。寡人误闻道路之言,魏齐在平原君所,是以兴兵索之。不然,岂敢轻涉赵境?所取三城,谨还归于赵。寡人愿复前好,往来无间。”
赵王回书表示答谢,田单听说秦国退兵了,也回齐国去了。秦王退入函谷关后,又派人给平原君赵胜送了一份书缄,大略说:“寡人闻君之高义,愿与君为布衣之交。君幸过寡人,寡人愿与君为十日之饮。”
平原君把书信给赵王看过,再召集群臣来商议。相国虞卿进言道:“秦国乃虎狼之国。当年孟尝君入秦,差点回不来。何况他们一直怀疑魏齐在赵国,平原君不能去!”
廉颇说:“当年蔺相如身怀和氏璧孤身入秦,尚能完归赵国,秦国也没欺骗赵国。如果不去,反会生疑。”
赵孝成王说:“寡人也觉得这是秦王一番美意,不好拒绝啊。”
于是,平原君跟着秦使西入咸阳,秦王一见,十分高兴,日日设宴相待。盘桓数日,有一回秦王在高兴之时,举卮对赵胜说:“寡人对您有个请求,若您能答应,便喝了此杯。”
“大王有命,赵胜岂敢不从?”
平原君将卮中酒一饮而尽。秦王说:“当前周文王任吕尚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则认为仲父。如今范君便是寡人的太公与仲父,可他的仇人魏齐却在您家中,您若派人取魏齐之头来,报了范君之仇,便是对寡人的恩情了!”
“贵而为友者,为贱时也;富而为友者,为贫时也。魏齐是臣的朋友,便是真在臣家中,也不忍献出,何况他不在呢?”
秦王脸色一变:“你若不交出魏齐,寡人便不放你出关!”
“出关与否,全在大王。但大王礼召我来,却凌威劫持,天下人自会知是非曲直!”
平原君这是被劫持了,他还能安然归国吗?且看下回分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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