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穿回到绛都,开始实施他的计划。第一步,他来到桃园,向晋灵公深切表示自己的不安与愧疚:“臣虽是陛下的姐夫,但也属罪人一族,实在不敢继续服侍左右,请将臣罢斥吧!”
晋灵公被他的“真诚”打动,反安慰他说:“那赵盾屡次欺蔑寡人,实在不堪忍受,但此事与卿无关,卿可安心供职。”
赵穿谢恩已毕,又开始了第二步计划:调开屠岸贾。
他接着奏对:“为人主者,应极享声色之乐。主公如今虽钟鼓俱备,但后宫却没多少女人,有什么乐处?当初齐桓公正娶三夫人之外,还有如夫人六人。先文公出亡十九年,到一处便纳娶妻室,待到返国时虽年过六十,尚且有媵妾无数。主公既已有桃园这么好的地方,何不多选些美女以充其室,教以歌舞,岂不美哉?”
晋灵公就爱听这个,马上问:“卿所言正合寡人之意,派谁于国中搜寻美色合适呢?”
“那当然非大夫屠岸贾莫属了。”
灵公马上命屠岸贾专门负责此事,不论绛都城内或是郊外,只要是二十岁以内的未嫁的有姿色女子,甭管订没订亲的,都要报名备选。灵公心急,只给了屠岸贾一个月时间,忙得他无暇他顾。
借此机会调开了屠岸贾,赵穿开始了第三步。他向灵公建言:“桃园的侍卫太少了,请容臣于军中选二百骁勇来护卫。”灵公当是好话,没有不答应的。
赵穿回到营中,果然挑选了二百甲士。这些人莫名其妙,问:“将军这是有何差遣?”
“唉——”赵穿故意长叹一声,说:“主上不恤民情,终日在桃园行乐,这次命我挑选你们去园外替他巡卫。你们都是有家室的,这一去风餐露宿的,哪天是个了期?”
将士们一听便怨声四起:“这样的昏君,怎不早点死了?要是相国还在,决不会有这样的事。”
赵穿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压低声音说:“诸位,我有一句话和你们商量,不知行不行?”
“将军若能救我等于苦海之中,恩同再造!”
“桃园不比深宫防卫森严,你们可于二更时分攻入园中,假说讨赏,到时我挥袖为号,咱们杀了那晋侯,迎回相国,另立新君。如何?”
军士们都赞成,赵穿犒劳他们酒食,带他们到桃园外站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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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告知灵公。灵公登上高台检阅,见来的甲士个个都是精壮小伙,十分开心。便留赵穿一起喝酒。
这酒喝到了二更时分,忽听外头呼喊声,灵公惊起,赵穿说:“这肯定是守卫的军士在驱逐夜晚出行的人。臣去看一下,定不让他们惊了驾。”
赵穿掌灯刚走下高台,那二百甲士已破门而入。赵穿让他们等等,自己又上楼说:“军士们看主公饮宴,想求些残酒犒赏,别无他意。”
灵公松了一口气,教内侍们将酒分给下头的兵士,自己倚栏观看。赵穿大呼:“主公亲自犒劳你们,赶紧各自领赏!”说完,将袖子一挥。
众甲士得了信号,顺着赵穿挥手的方向认定了哪个是晋侯,便一拥而上。灵公慌了,对赵穿说:“他们登台要做什么?你快叫他们下去!”
“众人思念相国赵盾,请主公召还相国。”
灵公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乱戟刺穿,一命呜呼了。左右侍从都惊散而逃。赵穿振臂一呼:“昏君已除,你们不要再妄杀一人,这便随我去迎相国回来吧。”
也是因为那晋灵公昏聩好杀,身边的人日夜担心自己哪天性命不保,这回甲士们弑君,没一个去救主子的。至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全国上下无一人去怪罪赵穿弑君的。七年前慧星预言:“齐宋晋三国之君,皆将乱死。”如今是一一应验了。
若说晋国上下全都乐见晋灵公死,也不尽然,屠岸贾是愿意他活的。他正在郊外挨家挨户地寻访美女呢,忽听说晋侯被杀了。大吃一惊,也不敢声张,自己灰溜溜潜回家躲着。
士会等人赶到桃园,那里已空无一人,想那赵穿肯定去迎相国去了,便将园门封锁,看看情况再说。
第二天,赵盾匆匆回城,直入桃园,百官跟从。见到灵公的尸体,赵盾是狠狠痛哭了一场,哭声在园外都听得见。百姓们说:“相国真是个忠臣,这样的国君死便死了嘛,有什么哭的?这事决不是相国的错。”
赵盾主丧将灵公归葬曲沃,接下来要议立新君了。灵公自己才刚成人呢,哪有儿子?赵盾这回打定了主意:“当年先襄公殁时,我就说要立位长君,你们不肯,这才有今日之祸。这回定要慎重了!”
士会说:“国有长君,乃社稷之福。便如相国所言。”
“先文公尚有一子,因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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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其母梦见有神人黑手涂其臀,取名为黑臀的。如今在周朝为官,年岁已长,立他如何?”
赵盾的建议百官不敢说个不字,皆异口同声:“相国处分的甚当。”
这便派赵穿前往洛阳迎回黑臀归晋。为什么是赵穿?这是赵盾为弟弟脱罪铺路呢。毕竟是弑君是大逆之罪,有迎立新君的功劳,将来说道起来,也好功过相抵。
公子黑臀归晋,太庙告祖,即位为晋侯,是为晋成公。成公不仅将国政专任与赵盾,还将女儿庄姬嫁给了赵朔。赵盾奏曰:“臣生母乃狄女,因先文公之女姬夫人的美德,迎我母子归晋,这才得以为嫡子立于中军。如今请求将赵氏嗣位归于姬夫人所出三弟赵同,赵括,赵婴。”
晋成公说:“卿的弟弟,也是寡人姐姐所出,自当重用,不用谦让。”这便拜赵同,赵括,赵婴为大夫。至于赵穿,依然为中军之佐。
赵穿放心不下那屠岸贾,觉得这小子肯定记恨桃园之事,不如除了他,免得日后为赵氏之患。赵盾说:“人家不怪你,你反而要害人吗?况我赵氏宗族贵盛,自当举朝和睦,不要再寻仇了。”
其实对于桃园之事,赵盾始终心内不安,不知史官会怎么评说。一日走到史馆找太史董狐索要记事竹简来看,只见上头写着:“秋七月乙丑日,赵盾弑其君夷皋于桃园。”
赵盾大惊,冷汗直冒:“太史写错了吧?当时我已出奔河东,离绛都二百里,怎知那弑君之事?”
董狐说:“你是相国对吧,虽出逃却未出晋国国境,回来又不法办逆贼,若说此事你不是主谋,谁信呢?”
“可以改吗?”
“是是非非,号为信史。我头可断,此简不可改!”董狐掷地有声。
赵盾哀叹:“嗟乎!史官之权,重于卿相!只恨我当初为什么不出境,这下洗不脱这万世恶名,后悔无及呀!”
自此赵盾在成公手下,更加敬谨。只是他弟弟赵穿自恃有功,求为正卿,赵盾自是不肯。赵穿郁愤不已,疽发于背而死。儿子赵旃求嗣父职,赵盾只一句:“等他日你立了大功,卿位自是不难。”
其实赵盾也是良苦用心,可惜赵穿不理解。古代家天下,士大夫心中往往会更看重宗族的利益,这一对兄弟彼此爱护,却看不透对方的心思,也是殊为可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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