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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难出内城

    早在李自成攻城之前,京师中便已流行起了鼠疫。

    莫说普通百姓,便是京师三大营,也因这一场鼠疫,折损了一大半的人手。

    明廷对这场疫病无可奈何,束手无策。

    但是大顺军却自有办法:将得鼠疫的人全杀了,京师中自然便没有鼠疫了。

    随着那什长一声令下,先前那吊儿郎当正打算揩点老油的士兵,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

    呛啷啷一声,拔出刀来!

    ……

    那拉着板车的傻子,正是徐胜。

    此时正心急如焚。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料到,装病装来了杀身之祸!

    为了尽量避免大顺军的检查,他在穿越过来之前,特意在网上查阅了疙瘩瘟的表现症状,然后将朱由检化装成了染病之人。

    三人从煤山上溜下来之后,在一个自缢而死的老人家里找到一具板车,让一直咬牙切齿地朱由检躺在上面装病人——本来徐胜想自己装成病人的,因为他的口音不太对,容易暴露。

    但没奈何,朱由检实在不是个好演员。

    特别是见了那个自缢而死的老人之后,更是一口咳出了血来。

    这一脸的深仇大恨,谁看了都想给他一刀。

    所以,只能让他装病人,徐胜自己装成了他的傻儿子。

    三人一路小心翼翼,避开大顺军的巡逻哨口,用了接近三个小时,才辗转行到了后宰门。

    之所以选择后宰门这一条路,乃是因为王承恩对这里比较熟。据他所说,有一个狗洞,可以逃出内城。

    为了装得更像一些,徐胜将路边捡到的一具婴孩尸体塞进了棉絮里。

    一家人嘛,总得整整齐齐,才会让人相信。

    然而,任谁都没有料到,大顺军对待患病之人,竟然是格杀勿论!

    不是说秋毫无犯吗?

    不是说爱民如子吗?

    随着呛啷啷一阵拔刀地声音响起,徐胜慢慢地将手摸向了后腰上的水果刀。

    ……

    却在这时,一匹快马急速前来,见了这一队巡逻士兵,扔下一面小旗,口中说到:“煤山上起火了,快去救火!”

    说罢又打马得得得地跑走了。

    那本已拔出刀的士兵胡乱往那老婆子身上砍了一刀,转身就走了。

    为首的什长也没再往这边再看一眼,吆喝了一声,带着手下拔腿便跑了起来。

    徐胜大出了一口气。

    走到王承恩的身边,压低声音问到:“怎么样?没事吧?”

    王承恩抱着右臂,咬牙说到:“疼!”

    那士兵挥刀砍来时,他下意识地抬手挥挡,那一刀便砍在了他的小臂上。

    徐胜扯下朱由检手中死死捏着的白色绢帛,替他胡乱包扎了一下。

    王承恩此时倒也硬气,一声不吭。

    朱由检躺在板车上,双目空洞,比真病人更像病人。连徐胜去解他腰带时,也一动不动。

    “继续走吧!”徐胜说到。

    内城之中,每多呆一分,便多一分危险。

    ……

    煤山上的大火,却是徐胜下山之前,有意为之。

    之前三人所藏身的山洞,正处在观德殿之后不远处。临下山前,徐胜灵机一动,潜入观德殿中。

    观德殿原本是皇子们教习射箭之所,殿中原本有几个太监,此时早已经跑得一个不剩了。

    徐胜潜入之时,只有一个老太监,缩在火炉前,浑身酒气,却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徐胜将那些没用完的化妆材料都投入火炉中,又将炉旁的煤炭弄出来,混合着一些拆散的桌腿板凳,一路摆放到木头柱子下,往木柱上浇洒了些香油,酒精。

    这样一来,便相当于一个延时放火装置。

    一旦三人逃下山之后,如果山上火起,兴许能转移一些视线。

    本就是一手闲招,没想到还真发挥了作用。

    只能说,大明气数,尚未断绝。

    ……

    板车缓缓前行,见巡逻即停,或绕路,或倒返。

    徐胜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3点了,还没有看见城墙的影子。

    “王承恩,后宰门还有多远?”徐胜也懒得称什么王公公了,直呼其名。

    “就在前面,不远了!”王承恩低声说到。

    “这句话你都说了好几遍了!”

    “嗯,”王承恩回答到:“只是巡卫严密,我们过不去啊!”

    大顺军的宵禁巡逻,以徐胜的观察来看,其实疏漏得跟筛子一般。

    巡逻没有规律,巡逻的士兵也并不上心,用‘打卡式巡逻’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刚下煤山,行经北海时,见那些巡逻队伍也还整齐。例如被那个什长撞见时所见到的那一队大顺士兵,也还算令行禁止,行动干净。

    但越往外走,所见到的士兵越是松散。

    直到现在,徐胜已经见了好几拨勾肩搭背的巡逻的士兵了。有的手里竟然还提着酒壶,腰上缠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丝绢。

    只是这没什么章法的巡逻,偏偏难住了徐胜三人。

    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大顺士兵从哪里突然冒出来!

    没有章法,但人多啊!

    “再拖延下去,天就快亮了!”徐胜说到。

    “要不,咱们直接过街吧,碰碰运气?”王承恩提议到。

    徐胜心中颇为意动。

    街面宽不过二丈余,三人完全可以抛弃板车,一鼓作气跑过去。

    今夜月光不太好,兴许,不会被发现?

    恰在此时,对面街上一扇大门打开,几个大顺军士兵大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七娃,走了!”

    “彪叔,我……”

    “哈哈哈!”一个瘸腿汉子大笑到:“不搞这么一下,那不白来这京城一遭吗?走走走,去下一家,给你也开开荤!”

    一个半大小子从对面街檐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徐胜心中一懔,熄了过街的心思。

    这看似清净的大街上,其实热闹得很啊!

    ……

    板车停靠在一条巷子里,旁边一堵土墙倒塌下来,形成了一个低矮的三角区。

    王承恩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面包屑,用手指捻碎了一点一点地塞进朱由检的口里。

    “徐先生?”王承恩低声说到。

    “嗯?”

    “前面是王德化的一处私宅。王德化此人,可靠吗?”

    徐胜缓缓地摇了摇头。“李自成攻城之时,便是此人打开了德胜门!”

    王承恩哑然无语。

    正当二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听见朱由检气若游丝的声音。“我们进去避一下吧,天快亮了!”

    “陛下?”王承恩犹疑地问到。

    刚才徐胜说王德化此人不可靠,皇帝应该是听见了的。

    “他既已投靠闯贼,此时应围在李自成身边上下奔走。哪里会回这里来?”朱由检说到。

    朱由检从板车上坐了起来,说到:“适才见倪玉汝之绝笔,朕心中恍若雷亟。徐先生,我大明也并非全数都是奴颜婢膝之辈,还是有慷慨忠烈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