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时代与人

    从这些画面，以及她当时的语气能够看出她在此时间段中的生活还算是不错，回忆也是相对而正向的。而以她所讲述的生活的一些细节之中，如上学时去买新的的铅笔与橡皮，饭碗里有时候的肉、炒菜。放学后喜欢的动画片以及拥有着一定数量的电视节目，以及一些生活电器…从这些相对优越的物质条件，也能够证实这一点。我知道很多人想说，这些物质在当时的那个时代的世界上早就普及了，并不算是多么优越与值得一提。是的，但不要忘了区域间的差异，第一区也不是永远都是最好，当时在整个世界上它并不算多么发达。这些东西已经是极为珍惜。是因为她出生的区域，是少有的强大工业区，同时她的家里是双职工家庭，才能够拥有这些。对比一下当时一些相对贫困地区的人家里还用的煤油灯，最多有个电灯，想要看电视必须得在不耽搁干活的时候，一般在晚上，整个村几十上百的人一同来到一个公共的，空旷的地方，将电视请出来，大家围在一起，一同朝拜观看。甚至于有的地方集体都没有，想要满足这个欲望，要么跑几十公里去更大的地方进行集体观摩。要么就等一年，或者更短或者更多的时间可以给你放一次电影。从这个就能够直观感受到差异了…当然，除了占了地域的福利，优越生活的另一个因素就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家里只有一个女儿。独生女，双职工。这日子怎么能不好过。但这样的日子，孩童的奶奶的认知中理所当然，且无穷无尽的日子却并没有成为永远。因为世界开始发生变化了。随着时代继续发展，本来的那种简单的，基于某种条件所构建的，旧的，不符合自然规律的经济与社会体系已然不在适合当时的世界，各方面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不得不开始进行变革。变革就是改变，将原本的社会结构发展做出根本上的改变与调整。同时也将一切依存过去的社会而生活的人的生活也进行改变与调整。这是为了进步，为了世界变得更好，但一切都有着代价。至于代价是什么？在奶奶无法对此进行复杂思考的时候懵懵懂懂间生活告诉了她答案。喜欢的钢琴课不知为何不得不中止，新衣服停止置办，旧衣服的手工改造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饭桌上的肉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哭闹无法再换来零花钱…唯一不变的就是学校，以及同学了，但是从老师那深深皱着的眉头以及自然流露的叹气，还是让她感觉到确实出现了什么不好的变化。她希望这一切能快点过去，就好像生病难受之后快点过去一样。但事实上这还只是前奏。旧时代中的一切的人，一切的普通人，在时代的变革中，最终命运只能是随着巨浪的起伏而跌宕不休，直到浪头落下拍在礁石之上。一个现在人所知不多，甚至知道也觉得十分渺小，但是对当时的人来说十分重要，比天还大的事。集财体产的变动以及…下岗。在历史的宏观上对于这段时期的评价一直是正面的，但是任何宏大议题落到最为低微以及最为现实的人的身上，确实真正的宛若天倾。奶奶的父母终于真正的失业了。同时也找不到新的工作。我们这些人，这时候听来好像不算是什么，但那是在过去，在福利保障体系并不完善的过去，当时还没有生命之水与廉价房屋这种东西。在工业的时代，固然会得到远比农业时代更好的物质享受。但如果在因为什么原因，或者世界变化，或者自己的原因，而失去了为了让社会运行发展而被分配出的固有位置，便会被社会彻底的抛弃。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就没有办法买到一切服务，就真正没有办法生活，就没有办法吃饭。奶奶对这段时间的一切事物的描述都是混乱的，痛苦的，仿佛噩梦一般碎片化的，说的不多，大概的意思就是，没过多长时间，家里的一切都被拿走了，变成真正的家徒四壁。茫然不知未来命运如何？再坚强的人都无法接受这打击。对于当时的她这么一个从小到大被保护的那么好的小公主而言，自然是更是如此。但一个被保护的那么好的，正是天真烂漫不知事的十几岁的孩子不愿接受又能够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她被哪一个具体的因素在驱使着，到底又经历了什么样的艰难的心理抉择。反正最终的结果便是，她开始通过一种不管时代如何变化，一直没有被淘汰的最为原始的身体交易。出卖自己那在市场上极为年轻而珍贵，相比于同龄人，因为营养供给足够白净而又漂亮的身体…在第1次之后，拿着一位不认识的老板所给出的一沓冷冰冰的钱。坐在更加冰冷的家中，听着外面不知是广播，还是谁家的电视机中传来的载歌载舞的欢呼雀跃。就好像此前奶奶躺在床上吃着松子随意换台的时候，与此同时，另一边跑路也无法享受到电视的同一个国家的人的命运之间的差别那样。什么都不懂的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个人的命运在时代的浪潮之下是如何的渺小与脆弱。迈出了第1步之后，度过了最开始的巨大的心理崩溃，与重新建设。一切就会理所当然了。特别是当你发现周围的那些认识的，以前觉得体面，慈祥的，让自己尊敬的人，邻里叔叔阿姨暗中都是这般，都进行着这般原始交易。甚至有时还会进行抢客。当你发现自己的父母也在其中。哪怕当时的时代还不是多么开放，你也可以以超越世俗的眼光看破一切道德束缚。你不会觉得羞耻，只会觉得平淡，只会觉得习惯，只觉的麻木，只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工作。然后自然的，奶奶被退学了。因为伤风败俗，扰乱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