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坊,百花院。
身着淡色长衫模样的俊俏公子,身材挺拔地站在街上,叉腰望着百花院的大门。
俊俏公子心情没来由地一阵舒爽,他眯眼笑了笑,像个憨子。
有王德胜那味了(不会有人不知道王德胜是谁吧。)
门口接待各位贵人的皂衣,老早就发现门前这位俊俏公子,正一脸傻兮兮地笑着。
不过瞧姜佑并未有进去的打算,皂衣们也不敢上前多作打扰。
万一这位公子喜欢扮猪吃虎呢!
教坊司的地盘与其他世俗青楼的规矩不同。
这里可不兴姑娘们穿着裸露,露腿露胸,挥舞手帕出门拉客。
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
客人们既然想来,皂衣们举双手欢迎,因为赏钱自然少不了。
但里面的先生们欢不欢迎,谁也说不准。
这里面的先生傲着呢!
在门外瞧了一会儿,姜佑就准备进门去见他的温老大。
皂衣们见他终于过来,出于礼节问了一声好,然后叫他出示名刺。
哪知姜佑非但不出示自个的名刺,表明自己身份,还偷偷摸摸地小声对几个皂衣说道:“我可是你们温司首请过来的尊贵客人,你们小声点,别让其他人……”
“兄弟们,咋办?”
还没等姜佑把话说完,一名皂衣就斜眼看向身旁的同伴询问意见。
第二名皂衣上下打量姜佑一眼,瞧他模样不错,就是太寒酸了,就说道:“这货还认识温司首呢?想来私底下做过不少功课,也算有心……”
“初生牛犊不怕虎,看这货年纪轻轻,胆子却是不小。”
第三名皂衣也发表自己的意见,
“打吧,还费什么话!”最后一名皂衣可没耐心,当即就举起拳头恐吓。
哪知姜佑非但不躲,反而挺起胸膛,把脸神了过来,还嘴硬道:“我看你们哪个敢打?”
众皂衣一看姜佑这样,反而不敢动手了。
其中一人上前道:“喂,你可知温行首多年不见客人!”
皂衣并未称呼温衡为“司首”,而是“行首”。
姜佑想了想,温衡好像对他说过这两个称呼的区别。
明面上,温衡是教坊司十二院,百花院的管事,大家都会尊称一声“温行首”。
暗地里,温衡是直属御前内卫司的首领,官场上的人都会称之“温司首”。
姜佑摇摇脑袋,并不知道温衡多少年不见客人。
“不知道,但你家行首叫我来见她,喏,我这有她的亲笔信。”
姜佑小心翼翼地从怀疑摸出一张对折的信纸。
这张纸被他保存的很好,今日也是为了防止意外,姜佑才把它带在身上。
他也知道,教坊司的地盘不是谁想进就进,所以带着温衡的亲笔信前来,以防万一。
这信是温衡派内卫司三十六天罡校尉,天速送过来的。
当时姜佑被七戒打出内伤,命留一线,是温衡来信说明情况。
在大理寺监牢里服下的百毒不侵丸救了他的命,还说正月十五有空见一面,具体干啥没说!
几位皂衣拿来信瞧了几眼,又摇头看了看姜佑,一时不敢确认。
说句实话。
姜佑这模样吧,确实是温行首喜欢的类型。
前几年都是这个模子,不过第二天早上都死翘翘了。
但这封亲笔信吧!
几位皂衣看罢,不敢确认。
他们就是看门迎客的低阶仆役,哪里见过温行首的亲笔书信。
所以他们还是果断地举起自己的拳头,恐吓道:“你比之前来招摇撞骗的,下的功夫只多不少,但是……”
“我真的是受你家行首之邀,前来赴约的。”姜佑收回信,重新放回怀里。
放在这几个糟汉子手里,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说的跟真的似的,快滚,再不滚我们就不客气啦!”
皂衣们步步紧逼,举着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打下来。
他们也并非真的想打人,只是想把姜佑吓唬走罢了。
去哪里行骗不好,非得来百花院?
这里可是官府开办的青楼,里面享受的都是贵人。
若放姜佑这个身份来路不明的人进去,冲撞贵人,脸上抹黑的只有百花院的名声。
姜佑看几个皂衣来真的,也不好硬闯。
解释他们几个又不信,只好灰溜溜地退回来。
叉腰再看百花院的大门一眼,姜佑选择暂时离开这里,好汉不吃眼前亏。
路上,姜佑左勾拳右直拳,同时嘴里喃喃个不停:“等我成为行首的男人,就把你们几个扔到相公馆……”
指的是那几个眼瞎的皂衣。
既然正门进不去,姜佑决定去后门碰碰运气。
于是绕着百花院的院墙一直走一直走,直走到天黑。
暮色降临,上元灯会。
街上行人如织,小姑娘们打扮地花枝招展,汉子们也都换上干净的衣裳,妇人们手里提着花灯,跟着大部队游街。
京城的街道比白昼还要热闹。
姜佑停在原地苦笑一声,看了看手里刚才被塞的小花灯。
方才有个小姑娘看姜佑可怜巴巴,一个人绕着院墙,她于心不忍,就把手里的花灯塞给姜佑,还对这个好看的哥哥一笑。
姜佑不好拒绝,只好接过。
还别说,这花灯做的有模有样,是一对鸳鸯。
果然,好看的男人走到哪里都吃香!
提着花灯继续走,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姜佑看见了一扇半虚掩的门。
后退几步先观察一下,确定这里面就是百花院的地盘,姜佑才上前扣响大门的门环。
“咚咚咚……”
很久没有人回应,姜佑状着胆子推开门,走进去。
环视四周,院子里并未有人,反而有许多辆板车。
板车里摞着一筐一筐的蔬菜,这个季节,萝卜居多。
这里难道是厨房?
姜佑心里想到。
正想着,屋子里就有人推开门,情急之下,姜佑躲在一辆板车后。
“菜贩子,这价不对吧?怎么比往常贵了四成?”
“我的大人呦,年初雪灾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几车新鲜蔬菜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收的,你们又要得急,我没有办法。”
贩菜的菜贩身材矮小,带着几个菜农从一旁的屋子里走出来。
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身穿褐色衣裳的管事,管事是个中年人,二人正在做交接。
管事听菜贩解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把腰间的钱袋扔给他。
菜贩当即数了数,然后,眉开眼笑道:“谢大人赏,天色不早了,我们给大人把菜送进去吧。”
管事背手,看了菜贩带的几个菜农,都老实巴结的,也不像惹事的样子,于是招招手,叫他们进去送菜。
躲在板车后的姜佑一听,心里不由地大喜。
看样子,这批新鲜蔬菜是百花院采买的,即将要被送进院里。
如果能跟着混进去,那就好了。
姜佑背靠板车,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旋即双手抓起地上的一捧泥土,往干净的衣裳上抹了抹。
弄脏衣裳还不够,姜佑还把头发弄乱,搞得跟鸡窝一样。
待领头的菜贩指挥菜农拉着板车,进院送菜的时候,因为天黑人数众多的缘故,也没人注意到混进队伍中的姜佑。
姜佑扶着板车,随一位年迈的菜农,在菜贩和百花院管事的注意下进入那道门。
期间老菜农还多看了帮忙的姜佑几眼,他们几个都是城外种菜的农户,今儿菜贩子把他们召集起来,拉着几车菜进城卖。
上元节进城卖菜,他们本也不愿,可年轻雪灾,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于是他们不得已推着板车进城。
“谢谢你啊,小伙子。”老菜农对姜佑表示感谢,把他当做是菜贩带来帮忙的人
“没事。”姜佑不敢抬起脑袋,只看着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