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黑山岛在冷冷的海风中醒来,略带咸味的空气里,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早起的人们惊讶的发现,原先作威作福的海匪一个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陌生的精壮汉子。
有头脑活泛的,偷偷的溜向码头,想出海逃避数日,却发现码头也被控制的严丝合缝。最忐忑的便是那些海匪的家属,海岛上每一次的火拼、冲突,受伤最深的总是这些人。
一夜无眠,各路人手于天亮时节汇集到城堡中。昨晚五个小队出击,二十个漏网的海匪,消灭俘虏了十八个,只有两个人不知下落。
城堡内的搜查也出了结果,查获的人员当中,都是一些妇孺,并没有什么重要人物,想来都在庆功宴上被一网打尽了。库房清查的结界倒出乎古浩天的意料,本以为有一大笔丰厚的收入,不料却只有区区的七、八万银子,珠宝手饰倒是不少,至于其他物资也不多,古浩天看的上眼的也就是码头上的七、八艘大海船。
经过丘枫的解释,大家才明白,原来黑山岛的财富,每有一定的积累都会运到登州去。
所有的俘虏,经过萧嘉穗等人的筛选,留下三十五个相对本分且懂行船的,余者尽皆捆了带走。古浩天又让马勥、滕戡等带着人手,在俘虏的带队下,对岛上的土匪家属区进行搜查。一者清剿漏网人员,二者也是为了绝了这些降匪的后路。想不到这个本不抱希望之举,竟然把最后两个漏网的匪徒给找到了。
一直到了晌午,岛上的一切事宜总算理出了头绪。古浩天一边下令全岛戒严,所有人员船只只进不出,一边组织人手往船上搬运缴获物资。
而此刻的城堡里,古浩天与萧嘉穗对面而坐,正在讨论一个十分纠结的问题。
“黑山岛时下不宜占据,一则此事之后,登州官方必定会派兵过来搜查;二者距离梁山太远,一旦有事我们鞭长莫及;三是我们的水兵力量还不多,分兵多处会削弱实力。”
萧嘉穗对是否占据黑山岛,持明确的反对意见。古浩天之所以纠结,主要有两个考虑,一个是为将来北上辽东等地铺设一个跳板,另一个是为梁山水军找一个海上练兵的基地。
“这也不难。”萧嘉穗知道古浩天的想法后,接着说道,“今后北上买马必不可少,便让水兵轮番护航,既保证商队安全,又达到练兵目的,却是双赢。至于跳板一事,不说将来多久,我们若是想找这么个地方,这里到处岛屿,何时不能下手。”
“便听萧先生的,来日方长,也是我心里太过于焦急了。”
古浩天见萧嘉穗讲得在理,想想也就放弃了。
当天下午,古浩天安排好警戒人员之后,命令其他人员全部充分休息,养精蓄锐,备战明晚的战斗。
傍晚,黑山岛的船队再次起航,出了黑山岛又汇合阮小七等押送的四艘船,船队由原来的两艘壮大到了十四艘。
黑山海匪的家当被全部带走。随船带走的还有三十五个投降的海匪及家属,以及四十余户被丰富的工钱吸引,自愿过来的渔民家庭,这些人都被分开安置在各条船上充当水手。
古浩天等依旧乘坐李宝的战船,毛二爷、丘枫、郝永年,以及那个断了双臂的程大胆,都押在这条船上。
舱室里,古浩天和萧嘉穗在一起推敲着明天晚上四海商行的行动计划。
“四海商行里有时迁他们策应,进出应该不难,我当心的是登州城门,那里夜间是要关门的,到时我们如何出来。”
古浩天倒是想过用强攻的办法,但总觉得不是十分妥当。
“不如叫李宝过来商议一下,他在水师多年,或许有些熟人。”萧嘉穗提议道。
李宝便在后舱,片刻就到,他听了之后,却说此事易矣。原来那四海商行日日做那见不得人的买卖,经常夜间运货从北门出去,到水师港口装船,只须控制郝永年,便无难事。
古、萧二人见最大难题已经解决,心头顿时一松,正想找郝永年核实一些情况,便见一个队员进来禀报,说是押在舱里的几人互相漫骂,争吵异常,于是三个人便一起去看看。
昏暗的舱室里,三人进去后,好一阵才适应了光线,只见李宝巡视一圈之后,却突然指着那个毛二爷,吃惊的叫了起来:“毛仲信,敢情黑山匪首竟是你这厮,难怪好几年不见踪影。”
“李宝,你——你——咋的也在这里?”那毛仲信看见李宝也是吃惊不小。
李宝却不理那厮,回头便对古浩天说:
“小官人,这厮原是水师的一名十将,二年前突地不见所踪,想不到却是当了海匪。”
他鄙夷了扫了他一眼,又看到一边的郝永年,一时又想到了什么,又说道:
“是了,这厮有一个妹夫,便里府衙里的王孔目,那王孔目与四海商业原就是一伙的,如今想来连这海匪与他们也是一家的了。”
毛仲信妹夫是王孔目!古浩天听着心里突想到,那毛仲信岂不就是毛家庄毛太公另一个儿子了,于是他心头一转便生了一个主意。
一夜无话,第二天下午,船到登州外海,古浩天留萧嘉穗带阮小七、段景住、阿里奇、邹家叔侄、李福等人守护船队泊于外海,并约定夜里子时共同行动,自己和李宝等依旧带着两艘水师战船,归港而去。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登州城北的一家客栈里,络续住进了五、六十个客人。这些客人举止不端,言语粗野,特别是喝酒之后更是丑态百出,满口狂言。大堂里不少的伙计,都听到他们的胡言乱语。
“四海商行不地道,今晚灭了它。”
“俺们横行大海的好汉,怎能让郝永良那鸟人的欺压。”
……
有一个喝多了酒,甚至结结巴巴的说:“老爷黑——山岛……”
只是话刚出口,却被边上一个头人模样的,一巴掌给堵了回去,而这话却正好被上菜的伙计听得清楚。
夜里亥时末,四海商行的侧门被无声无息打了开来,只见黑暗里,一队蒙面汉子悄无声息得潜了进去,然后他们分成数路,在接应人人员的带领下,向各处目标扑去。
正中一路直奔后院而去,带头的那个瘦小汉子,正是时迁,跟着的却是古浩天等人。这些日时迁带着情报人员对四海商行多方侦察,今晚终于派上用场。只见他熟门熟路,一会儿便来到一处院门之前,卞祥上前一刀,门栓应声而断,随即众人一哄而入。
“老爷是黑山岛的好汉,都不许动。”
在晃眼的刀锋下,刚刚惊醒过来的下人们一个个鸦雀无声。便在此时,只见里房出来一个中年男子。
“你等不在黑山岛,到此作甚……”
“老爷便是来取你人头的。”
随即一道寒光闪过,那人已经身首两处。
“郎君!”
这时便听得其身后传出一个凄厉的女声,但随着一个敲击声立即戛然而止。
在时迁指点下,卧室内墙后的暗室被打开,随后露出一个庞大的库房。古浩天进去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奶奶的,这也太夸张了吧”,他禁不住吐了一句后世国骂,也来不及多想,立即着人搬运,好在四海商行里最不缺的便是马车。
整整半多时辰之后,一支长长的车队来到了登州北门,郝永年和两个伙计从车头下来,进了边上的守卫室,随后便有士兵出来打开城门,于是十余辆马车鱼贯而出,只一会便没入黑暗。
“直娘贼,这四海商行整日做这黑心的买卖,早晚不得好报。”
“哥哥休得操那闲心,俺们只要有油水可沾,管他黑心白心。”
“倒也是。”
且说两个守城门的士兵,一边闲话,一边去关那城门,就在此时,只见门外突然杀进十余个劲装汉子,顿时城门口惨叫连连,一刻多钟方才归于平静。
次日清晨,登州城全城都沸腾了起来,四海商行被洗劫一空,北门守军全军覆没,登州城自周朝以来最惨重事故莫过于此。
王孔目失魂落魄的跑进知府大人的公房:“大人赶快让孙提辖带兵追查,凶手凌晨作案,又带有大量物资必走不远。”
那知府好似顿悟过来,立时吩咐师爷出去传令。
“大人恐怕不能啊!”师爷迟疑着回道。
“甚!他敢不听调令。”那知府顿时火起。
“非也,前日孙提辖过来禀报,说是去登云山剿匪,老爷你是首肯的。”
“啊!”
那知府方才想起这一档子事,顿时无语。
登州北城,随着官差调查的深入,和民间传闻的汇聚,这次凶案的疑犯渐渐浮出水面,客栈伙计的证言、商行下人的证言、城门周边百姓的证言,都指向黑山海匪。最关键的是城门边的那些尸体,经过无数被海匪祸害过的百姓辨别,都确认是黑山海匪无疑,甚至有人认出了那个王孔目妻兄的尸首,但立即被衙役以验尸的名义抬走了。
黑山海匪与四海商行分红不均,相互火拼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登州城。更有传言说王孔目的妻兄便海匪头子,人们纷纷议论,都说难怪这些年王孔目与四海商行走的这么近。
知府衙门,知府大人与王孔目相对无语,四海商行被劫的真相是什么,他们一时还不清楚,但他们很清楚,绝不是什么内讧、火拼。
“被人暗算了,想来黑山那边也是不保了。只是眼下也只能让黑山那边先背上黑锅了,余下事以后再慢慢查吧。”那个知府大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而那王孔目,却是如丧考妣,呆如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