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韩江平于李家道口与李文良谈判买地事宜时,古浩天带领大队人马正在南下江淮的路上。
七月是淮河流域的雨季,也是每年淮河流域水患的集中爆发期。淮河由于出海口不畅,直到民国时期几乎年年水灾,而且凡是朝代末期官府贪腐无能,灾情往往数倍的放大。作为后世的文科生,古浩天对这一自然灾害是比较清楚的,但梁山的安逸生活,他并没有意识到南边不远的地方一场天灾人祸正在肆虐。
倒是古桢前些日到山上闲住时,说到近期江淮水患,若是运粮到江淮售卖必可获利。古浩天这才猛然想起,江淮灾情对于梁山或许就是一个机遇,古浩天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遍地的灾民,这对官府来说是一个大负担,而于他来说却是目前紧缺的资源。他立即召来闻焕章等商议,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但都认为距离梁山较远,当地社会情况复杂,要妥善安排。
古浩天与众人商定后,立即让时迁和段景住带情报处人员先行,找好沿途的补给点和灾区的落脚点,随后他调兵遣将,开启了梁山建园以来第一次跨区域大规模的抢人行动。后勤处筹备粮食、药物等,由杜迁带队南下,古柏和商务处人员先行到济州租赁船只及购买粮食、药物等,以备不时之需,民政处也要抽调人手南下配合,水兵营除留守人员及必要的用船外,其余船只和人员全部由阮小五和阮小七带队南下灾区,亲卫营全部出发,步兵一营、二营由营长亲自带队各选五十个精干力量配合南下。山上由闻焕章统筹安排,随时准备安置大量灾民,包括李家道口拿到手后,也要设立安置点。
“各位,俗话说练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次南下江淮,对梁山庄园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挑战,当地情况不熟,灾民数量庞大,安置压力很大,其实江淮之行也是检测我们梁山队伍战斗力的时候,大伙务必细心谨慎、齐心协力把这次事情做好。”古浩天做了简单的动员,然后各自准备去了。
时迁的情报处出发后的二天,山上各项工作准备就绪,古浩天亲自带队出发,到了济州城外又汇入古柏的采购船队,一行便浩浩荡荡的南下。
船行两日后时迁派人送来书信,说按计划于途中设两处补给点,一处是沛县城南的留城镇,另一处是下邳城南一处叫刘庄的小镇。古浩天当即命令薛灿带二十人和民政处和后勤处一些人员驻在留城镇,命竺敬带二十人和民政处和后勤处一些人员驻在刘庄,负责途中接应。
六日后船队过了宿迁接近淮南,却见淫雨霏霏、河水盈岸,河道两侧不时的有衣衫褴褛的逃难者向北而去。九日下午船队到达了目的地——淮水边上的龟山镇,时迁等早已租好码头和旅店,古浩天命阮小五带水兵和縻胜一营的步兵严守船上的物资,自己一行人住进码头附近的一处旅店,随即古浩天招集相关人员开会。
“时迁兄弟,你且说说了解到的情况。”
“禀小官人,这两日俺与情报处的兄弟安置下来后,便到各处打探灾情,今年灾情较往年更为严重,入梅以来淮水两岸普降暴雨,已连续半月多,南北来水汇入淮水,下游又排泄不及,大小河流暴涨,决堤处处,沿岸受灾百姓无数,而官府非但无所作为,听传闻似乎还借机贪污朝廷救济钱粮,时下各处灾民聚集,议论汹汹,若不及时救济恐怕会有民变。”
又是官府!古浩天心里哀叹了一下,上半年在沂水县已经见识了官府的贪婪,这一次恐怕也好不到那里去,这样的朝廷已经烂到骨子里了,他深感到这样的政府,留给自己壮大自保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放粮地点可是找好?”古浩天之所以不在淮阴、泗州这样的大地方停驻,其实也就是考虑到官府的干扰,他想找一处水运方便的村庄,便于控制和布局。
“倒是找了几个,但都觉得不甚满意,村里的大户、豪绅对我们很排斥,若是用强一时难以得手不说,即使得手对下步的运作也是不便。”时迁对这事也是烦恼,这两日跑了多个地方,都吃了闭门羹。
“这却是个麻烦事,在龟山镇放粮人多口杂,而且地头不熟灾民也无法安置,显然不便我们转移人口,各位可有好的法子。”
古浩天也深觉此事麻烦,这次他带来大量的粮食,若在一个无法控制的地方放粮,到时后果就难料了。
“俺倒有一个好友就住在附近一个叫做大王庄的地方,名唤做上官义,去年俺本想来投奔于他,却于郓城的酒店遇着了小官人,便留在了梁山,不如俺去他那处探探,看看可否方便。”此时縻胜开口说道。
上官义,古浩天立即回忆起此人,他曾在一个版本的水浒传里看过,他曾力敌秦明、余呈两个虎将不落下风,三十合败了文仲容,实是一个强悍之辈,想不到縻胜去淮西却是因为他的原因。若得此人相助,何愁此番大事不成。
“大王庄距此多远,我与縻胜兄弟一同前往。”古浩天恨不得立马去相见。
“也是在这附近,待俺到街坊打听一番,再来禀报于小官人。”縻胜回了一句,便急忙出去。
随后古浩天又对粮食的保护及灾民信息的掌握分别做了部署,只过一会縻胜兴冲冲的进来,原来大王庄就在龟山镇东北七、八里地的洪泽湖边上。看看天色已晚,地方也已探明,古浩天便决定明早再去拜访。
晚饭后,古浩天在时迁和段景住等陪同下,到镇子里查看灾情,龟山镇不大,但由于处于淮水边,商业较为发达,因此聚集在镇子里的灾民也较多。几人沿街过去,却见屋檐下、巷角里,但凡能避雨的地方,都挤满了衣不蔽体的灾民。
“这些灾民如此艰难,难不成官府、乡绅都没人管吗?”古浩天觉得这些人太惨了。
“龟山镇俺只听说,镇西的普慧寺每日施些有限的薄粥,其余的却没曾听说。”时迁早到两日已经了解大致情况。
“且到那普慧寺看看。”古浩天便让时迁带路。
普慧寺在西边,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倒是一座很大寺院。几人从山门进去,便见大殿、走廊到处都是人,目测这寺院里头也有近千人,倒是他们这衣冠整洁的一行人显得突兀,古浩天心知里头也没啥可看,现下自己也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顿时没了心情,便掉头返回。
几人正郁郁的走着,突听的前头传来一阵喧哗,几人看去那吵声却是从一个叫做济世堂的医药铺里传出来的。
“大夫,你且行行好,求求你救救俺老爹,明日俺必定筹了药钱与你,不然俺兄弟一身力气给你干活也成。”
“我是开医馆的,不是开善堂,满地灾民若都如你这般,我这医馆还不得关门破产。”
“大夫,实是老爹身子病的利害,……。”
“休多言语,出去、出去,我还得给别人瞧病。”
“你这恶贼见死不救,还叫甚么鸟的济世堂,哥哥不必求他,俺们把这鸟堂一把火烧了,看他还如何济世。”
……
又是一出人情冷漠的丑剧,古浩天心里叹了口气,却转身走进了那家医馆,只见大堂里一对年青的兄弟,一个背着一个老人对着大夫怒目而视,另一个却在低声下气的恳求。
“你们赶紧让开,有人过来看病了。”那大夫见古浩天几人进来,似乎壮了胆气,声音也大了起来。
古浩天走到那大夫跟前,从卞祥那儿拿过一块足足五两的银子,“叭”的一声拍在那大夫的面前。
“这锭银子可够瞧病?”古浩天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位大夫。
“我看郎君气色上佳,没甚大病,这锭银子,够了,够了。”那大夫见眼前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心里龌龊的想,必定又是灾民女子玩的多了,过来求补药了。
“我自没病,你且好好与这位老丈瞧瞧,若有不够只管说来。”古浩天指青年人背上的老人对那大夫说。
“甚,给他瞧!”那大夫吃惊地看着古浩天,张大的嘴巴足够塞进一个鸡蛋。
看着那大夫对着银子低头哈腰的丑态,正两眼喷火的两兄弟,一时也愣住。
“两位兄弟,给老人看病要紧,莫耽搁了。”古浩天看出两人的迟疑,转身诚恳的对他们说。
“哥哥,这位兄弟是当真的。”
那个背着老人的青年人兴奋的对另一个说。
“啊……”
那个哥哥茫然的应了一句,似乎还不相信,毕竟这世道这样的好人太少了。
“这几两银子,你且带在身边,给老丈买些东西补补身子。”
古浩天又拿了一锭银子塞在那个哥哥的手里,然后带着一行人转身出门而去。
此时那哥哥方才醒悟过来,他连忙追出门外,大声喊着:“恩人尊姓大名?”
“区区姓名不足挂齿,只是老丈药费若有不足,可到东门临江客栈找我。”古浩天回身拱手一礼,自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