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落幕,台下如寒蝉仗马一般,寂静下来。
十大花魁悉数出场,你方唱罢我登台,每个人都施展出浑身解数,将自己最高的技艺展示于众人眼前。
这个时代的听曲儿人,远不及上一世的追星粉丝那般孟浪,但狂热的心情不减分毫。
每一位头牌出场,都会引得无数道欢呼声层层迭起,如浪潮一般,震撼人心。
第一位出场的,乃是离京之地琼玉楼头牌清倌儿,名唤冉月玲,也是个颇有才气姿色上等的妙人,而且听闻背后的金主来头极大,所以开场排在了第一位。
这表演位次,乃是教坊司官人排的,以首尾最佳,当然,自身实力也需得强劲,否则很容易被后来人压过风头。
一看到首位出场的人是冉月玲,一些人便是心中有数。
今年四大花魁之位,这位冉姑娘,有八成的概率夺得其一。
“奴家冉月玲,为各位看官奉上一曲《归去来兮》。”
台下一片呼声。
很快,一台云筝便是摆了上来。
冉月玲矮身坐于软凳上,缓缓拨弄起筝弦。
筝这种乐器,与琴相比,曲调更加婉转动人,后者更加深沉,但不同的是,琴的表现力往往更加强大,只能说各有优劣。
而《归去来兮》这首曲子,恰恰婉转轻快,正适合用古筝表演。
筝弦一动,整个府河之上,顿时响起悠扬乐声。
陆玄起初还有些好奇,听到后来,也不禁沉醉了进去。
“这《归去来兮》的曲调,不就和《渔舟唱晚》差不多吗?冉姑娘的确厉害,有那味了。”
一曲弹罢,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好……”
“冉大家!”
“意犹未尽,再来一曲……”
“此生若能为冉姑娘梳发点妆,小生死而无憾!”
“冉月玲,额喜欢你……”
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挥舞着自己的袖袍。
台上不少姑娘掩嘴轻笑,冉月玲也只能微微一笑,欠身作礼,退了下去。
“少爷,这十大头牌跟幽州那些庸脂俗粉是不一样哈,这比大户人家的小姐更像小姐!”
陆安叹为观止的拍着手。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陆玄站得累了,摆了摆手。
“走,去后边儿找个位置坐下。”
排在第二位的,分量自然也不低,赫然便是如今风头正劲的才女范冬儿。
她乃是全能型人才,唱曲跳舞不在话下,但那种东西,台上的人大多数都会。
而她早年出身掖庭宫,后来到教坊司,早就跳够了舞,唱够了曲儿,所以这一次,范冬儿选择了书画。
她行至台上,报了名头之后,便不再言语,自顾自研墨。
而后便是有两人将上等宣纸拉开,范冬儿提着大毫,便开始龙飞凤舞。
阁楼之中,赵灵懿目光一亮。
“好字,这行书笔锋,与当初那位范大人,何其相似,看来范冬儿还是难以释怀。”
凝霜点了点头,开口道:
“冬儿姑娘的遭遇,确实惹人生怜,殿下,要不咱们的票,便投给她吧!”
“嗯……”
台下诸多书生学子,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范冬儿。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不仅人好看,字也这般好看,范先生行书之神,冬儿姑娘已尽得十之七八。”
“是啊,真是厉害……”
“这两字立马阴干裱装,怕都能卖个二百两银子!”
角落中,陆安描描画画,疑惑问道:
“少爷,冬儿姑娘,为何要写这么奇怪的两个字?”
“荡妇!”
噗!
人群之中,有人差点儿喷饭,无数道鄙夷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
陆玄赶紧遮住了自己的面庞,低声叱喝道:
“看不懂就闭嘴,别丢人好吗?那两字念“坦荡”。”
“人家这是替范府一家冤魂诉诸于公呢!”
一时间,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唏嘘之色,一些个多愁善感的小姐姐们,几乎快要掉下眼泪,恨不得立刻将手中的票投给范冬儿。
接下来数人,便是离京与江南之地的三名头牌,各自唱曲起舞,也是风情万种,赚足了眼球。
排在第六位的,是楚青青。
她以一首《阳关三叠》将气氛再次推入了高潮。
陆玄暗自点头。
范冬儿和楚青青两人发挥得都不错,看客反响极好,只要自己稍微推一把,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能够夺得花魁,具体是谁,就要看运气了。
第七位是一个初登头牌的生面孔,反响尚可,但基本上失去了争夺花魁之名的机会。
最后,只剩下怡春院的兰素心,百花坊楼婉清,以及雪苑的冷寒冰三人。
很明显,舞仙要压轴了。
第八位,轮到了兰素心。
说来也巧,这兰素心也是个弹琴的,对楼婉清琴中圣手的名头一向不服。
因为她每一次花魁评选的票数,都远远多于楼婉清,但却始终得不到众人的认可。
评价都是,兰素心此女,琴艺超群,但她的琴声,并不鲜活,不具神韵。
所以哪怕她在单纯的技艺上更胜一筹,却无法做到像楼婉清一样,以琴声感染人心。
“婉清,有信心么?就算夺不了花魁,也不能输给那兰素心,知不知道?”
蓉姨捏了捏楼婉清的手腕。
“放心吧,蓉姨,我不会输给她!”
后者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然而下一刻,兰素心的声音从台上传来,楼婉清的面色直接凝固了!
“小女子兰素心,今日为大家奉上一曲《广陵散》。”
话音落下,兰素心扭过头来,眼神若有似无的瞥了楼婉清一眼。
看到后者面色微白之后,她嘴角竟然掀起一抹诡异弧度来。
身旁蓉姨见楼婉清神色不对,顿时问道:
“婉清,婉清,你怎么了?”
楼婉清素手紧握,摇头道:
“她怎么也弹《广陵散》,而且还排在我的前头,按照评选规定,两名清倌是不能弹奏同一首曲子的,这也……”
“太巧了!”
楼婉清俏脸之上,满是苦涩。
蓉姨也大惊失色,开口道:
“莫非你也准备弹《广陵散》?”
楼婉清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心乱如麻。
“完了,马上就轮到你出演,就算临时换曲儿,也来不及调弦了,一旦硬上,效果恐会大打折扣?”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