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一片紧张的气氛。
除了太子朱高炽一脸的随意,其他人都低着头战战兢兢,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肖尘,也被明成祖的武断,弄得一头雾水。
“皇上,其实定西候脱逃,乃是属下故意安排的。”肖尘缓缓说道。
“故意安排?那你给朝廷的汇报,又是怎么一回事?”
“给朝廷的汇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刚才,属下也说了,从巩昌府到户部,能够将巩昌这么大的旱灾一直给隐瞒着,定西候谋反一案,属下的安排,若是稍微走漏一点风声,便无法收到预期的效果。”
“想要谋反,但凭定西候一个人的力量,还成不了什么气候。属下担心,在朝中,隐藏着时刻都有可能和他遥相呼应的同伙。拿下一个定西候简单,但若要将朝中隐藏的,和他有关联的所有人都拿下,却是一个难度不小的事情。”
“属下将计就计,让定西候逃脱,其实已经派人暗中跟着。这种节骨眼上,他第一个投奔的人,一定是他的合谋之人。”
说到这里,肖尘的话语突然停了下来。
“你是说?”明成祖双眼微微一眯,胳膊肘撑在桌面,身子前倾,静静的看着肖尘。
“是。”肖尘点点头,“定西候不远千里,一路东逃,竟然进了汉王府,这一点,属下是怎么也想不到。虽然想要将他的同伙一网打尽,可是,汉王,怎么说也是皇子,谋反逆臣同伙之名,怎么也不能加在他的头上。”
“无奈之下,属下只能求助于厂公大人,让他安排人手将定西候直接斩杀。这谋反罪,到定西候这里打住算了。”
一脸坦诚,肖尘轻声说道。
明成祖转头,看向面前跪着的林尚礼:“这件事,是肖尘通知你的?”
“是。”林尚礼急忙点头,“奴才派人前往乐安州的同时,便要求小四,将汉王给您的奏折一概拦截。”
“你是怕汉王上折子状告东厂失职?”
“奴才不怕这个,奴才怕的是,皇上知道了定西候脱逃之后,第一时间去了汉王府。”
“唉。”明成祖一声叹息。
“绕了这么大个弯子,你们是害怕汉王牵连到了谋反罪?是怕若是株连九族,汉王的九族,就包括朕在内么?”
林尚礼不再言语,轻轻的点了点头。
肖尘挺了挺胸膛:“皇上,如今定西候已经被斩杀,此案,就到此为止吧。”
“罢了罢了。”明成祖摆了摆手,看向太子朱高炽,“汉王不是给你写了一封信函么,你就给他回一封。”
“父皇的意思是?”朱高炽躬身道。
“以你的语气,告诉他,朕对他很是失望,有生之年再也不想看见他。”
“儿臣遵命。”
明成祖又看向林尚礼:“传令,以后乐安州的奏折,不用送到御书房了。关于乐安州的一切东西,朕都不想看到,不想听到。”
“皇上。”林尚礼嘴巴咧了咧,似乎想给汉王求情。
“照做就是。”闭上眼睛,明成祖结结实实的靠在椅背上。
这一刻,明成祖的心里很是难过。
私藏军备,意图谋反的定西候,脱逃之后第一个找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汉王。
这是儿子准备和他人同谋,合伙从自己老子的手里,夺取江山么?
明成祖的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失落和痛苦过。
“皇上,您是不是不舒服?奴才给您捏一捏?”林尚礼站了起来。
“嗯。”明成祖点点头,“其他人都出去吧,让朕好好的静一静。”
“是。”众人应了一声,缓缓的退出了御书房。
门外,太子朱高炽拍着胸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下,我那二弟恐怕是真的完了。”
“殿下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不是好事,还要为他惋惜?”肖尘白了对方一眼。
“我总觉着,我们这一道,将他摆的有点重了。”
“重吗?我感觉一点都不重。”
“你刚才没听父皇说,以后他的折子,不许进御书房。人回不了京城,奏折父皇不看。作为一名皇子,这样的待遇,和百姓有什么区别?”
朱高炽摇头说道。
“殿下的心中,可还曾装着百姓?”
“为何这样问?”朱高炽一怔。
“汉王残暴凶狠,以虐待人犯为乐。若是他继承了皇位,天下百姓哪里还有好日子过?而今,他虽然不能进京,不能上折子,但他在乐安州还是可以作威作福。殿下若是可以的话,还是要想办法,拿掉他头上的汉王称号,让他没有任何权力可用,才是真正的心中装着百姓。”
肖尘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这恐怕不好办。至少,就我目前的权力,还做不到这一点。”
“那就以后等你有权力了,再做。”肖尘淡淡一笑。
“兄弟一场,要不就算了吧,他已经很惨了。”
“他在京城制造舆论,对殿下千方百计使用阴谋诡计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想起,和殿下您是亲兄弟。这次,他给皇上上折子,其目的就是问责东厂。明知道东厂挺你,他还针对东厂,这不就是间接的想要削弱你的势力么?汉王的夺嫡之心,从未覆灭。殿下可不能有妇人之仁。”
肖尘笑着说道。
似乎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朱高炽拍了拍肖尘的肩膀:“我答应你,继承大统之后,便拿下他的汉王称号。”
“殿下继承了大统,这汉王的称号拿不拿下都无关紧要。安排锦衣卫将汉王府控制起来,让汉王在里面逍遥自在的生活就成。”
“这不是软禁么?”
“软禁怎么了?至少他的汉王封号还在。”肖尘嘿嘿一笑。
“你可真阴。”朱高炽咧了咧嘴。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浙江布政司下属台州府,一个名唤南坪村的小渔村,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明个,就是村里张二娃的大喜之日。
爹娘花费了五两银子,托媒婆终于给自己的儿子说成了一桩亲事。
看着门上的大红喜字,老两口笑的合不拢嘴。
南坪村,距离海边也就几里的路程,村里的百姓,大多也都以打鱼为生。
运气好了,出海一次,打回来的鱼换了足够的粮食之后,还可以换取一些银子。
张二娃家也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攒够了五两银子。
虽说一下子就花了个精光,可一想到新媳妇进门,自己就有孙子可抱,老两口脸上的幸福,是怎么也压抑不住。
张二娃五大三粗,常年的风吹雨打使得他皮肤黝黑,站到那跟个野牛一般。
“二娃,让你给亲戚的请帖都送出了没有?”张老汉手中拎着一个水桶,往旁边半人高的水缸里一边加水,一边问道。
“送了,都送了。”张二娃憨厚的一笑,拿起靠在墙上的扫帚,胳膊一挥,又开始打扫院子。
“送了就好。早几年,咱家一直没有喜事,亲戚家的酒席吃了不少,人家都没有吃咱们一顿。这次给你娶媳妇,咱好好的招待一下亲戚。”张老汉笑着说道。
“好。”张二娃又是嘿嘿一笑。
张老汉回头,有点不满又有点心疼的看向张二娃:“你就知道好好好,咱家的带鱼可能有点不够,你去隔壁张婶家借一点。这事情一过,咱们出海回来,再还给人家。
“好。”似乎没有听见张老汉的责备,张二娃又只回答了一个字,放下手中的扫帚,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隐隐间,村子的东面好像扬起了许多尘土,紧接着,又传来一阵阵奔跑的声音。
张二娃伸出右手,两个指头在空气中搓了搓。
“湿气这么重,哪来的灰尘?”
还没等他想明白,几名村民已经从村子东头跑了过来。
边跑边喊:“倭寇来了,大家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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