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勤已经扑到了定西候的身边,伸出大拇指,使劲的掐着他的人中。
无济于事。
一丝鲜血,从定西候的嘴角缓缓溢出。
“死了。”站起身子,看着肖尘,杜少勤轻声说道。
“夫人此举,是为王宽报仇么?”似乎并没有听见杜少勤的话语,肖尘面无表情的盯着王氏。
“不是。”王氏脸上挂着微笑,“我是替他还回对凉国公的亏欠。”
“他是朝廷钦犯,理当由朝廷定罪处置。夫人这般做有点鲁莽了,皇上那里,东厂不好交代。”
“这下,大人可以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奴婢身上便是。”看着肖尘,王氏的话语意味深长。
“夫人这么做,是有求于我?”
“大人虽然身为东厂之人,奴婢却隐隐感觉,您似乎对凉国公也有着特殊的感情。”
“夫人这话又从何说起?”
“老爷私藏军备,已经是证据确凿,东厂只管抄家,押送京城便是。然而大人却大开杀戒,对侯府鸡犬不留,若是没有深仇大恨,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肖尘淡淡一笑:“夫人接着说。”
“今个就算奴婢不出手,老爷也一定不会活着抵达京城。与其让大人费尽脑子去想一个杀人的理由,倒不如奴婢顺水推舟,帮大人了结此事。”
“夫人有何要求?”
王氏一指地上的假圣旨:“此乃凉国公当初蒙难的假圣旨,而假玉玺我也已经告诉大人藏在何处。加上老爷的性命,奴婢想对大人提出一个不是很难办的要求。”
“你该不会是想活命吧?”一边的杜少勤不由得插了一嘴。
毒杀自己的老爷,将对手想要的东西尽数交出,只为自己活命。
这婆娘看着文文气气,想不到竟是这般蛇蝎心肠。
脸上带着微笑,王氏轻轻的摇了摇头:“老爷已死,奴婢还有何理由苟活人世?对于忠于朝廷一心报国的凉国公,老爷被荣华富贵蒙蔽了双眼,犯下了永世不可饶恕的罪过。老爷以死谢罪,奴婢也应以死谢罪。奴婢只希望,大人不要将奴婢和老爷的尸体埋葬,将我们抛尸野外的荒沟里便是。”
肖尘眉头微皱,看了看地面上那道假圣旨,又抬头看向王氏:“夫人就这个要求?”
“嗯。”
“夫人为何要求抛尸荒野?”
“老爷这辈子工于心计,机关算尽害人害己。抛尸荒野暴晒在太阳底下,只希望来世活的敞亮一些。”
沉思了一番,肖尘沉声道:“我答应你。”
“谢大人。”王氏躬身一礼,又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杨正坤,“小兄弟,你手中的小刀可否借我一用?”
杨正坤急忙后退,询问的目光投向肖尘。
肖尘点点头:“给她。”
杨正坤上前一步,将小刀递于王氏。
“谢谢。”接过小刀,王氏微笑着轻声道谢。
撩起裙摆,使劲的擦拭着小刀上面残留的血迹。
直到擦拭的干干净净,似乎一尘不染的时候,才缓缓的走到了定西候的尸体旁边。
靠着墙壁,轻轻的坐了下去。
扶起定西候的脑袋,放在了自己腿上。
“老爷,您铸成的大错已经无法挽回,以死谢罪也算是我们最好的归宿。奴婢陪您来了。”
说着,手中小刀已经放在脖子上,轻轻一拉。
一道血丝瞬间涌现,紧接着,鲜血泉涌般向外涌出。
血腥味瞬间涌满了整个牢房的空间。
血红色,刺眼的血红色,充满了杀戮与嗜血的气息。
血液顺着王氏的脖子流下。
染红了她蓝色的长裙,染红了双腿上,定西候的脸庞。
王氏双眼紧闭,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大牢里悄无声息,只有王氏脖子上涌出的血泡夹杂着气泡破裂,偶尔发出一道道低微的声音。
杜少勤惊呆了。
这个文文气气的女人,却死的这般刚烈。
即便是死,也不忘记脸上挂着笑容,这是间接和东厂宣战么?
弯腰捡起地上的假圣旨,肖尘道:“按照王氏的要求,将他们的尸体抛尸荒野。”
“可是,这等重犯,朝廷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杜少勤急忙道。
“天气炎热,尸体腐烂无法运输,这么交代便是。”低着头,肖尘走出了牢房的大门。
太阳渐渐偏西,一阵风吹来,将中午的炎热驱赶一尽。
巩昌府官驿的院子里,肖尘坐在桌旁,呆呆的看着面前展开的假圣旨。
旁边的酒坛子,已经喝了大半。
一股浓浓的烧酒味,弥漫了整个的官驿大院。
“这是咋了,一个人喝闷酒?”手中拿着一个册子,段天明走进了大门。
“来,陪我好好喝个够,今个不醉不休。”
看见段天明,肖尘满脸通红的抓起酒坛子,朝着段天明举起。
“咱是没有酒碗吗?”接过酒坛子又放在了桌上,段天明转身走进伙房,片刻功夫就拿了两个大碗走了出来。
将酒碗放在桌上,拎起酒坛子,将酒碗倒的几乎要流出来一般。
“来,喝。”说着,也不管肖尘,端起一个酒碗,仰头一干而尽。
肖尘也不含糊,端起另外一个酒碗,几下见底。
“来,倒上继续。”
看着肖尘的状态,段天明并没有继续倒酒。
“你今个是咋了,假圣旨也找到了,假玉玺也找到了,还这么闷闷不乐的?”
“找到又如何?指望这两件东西给父亲翻案,难于登天。”
见段天明不再倒酒,肖尘一把抓过了酒坛子。
“有这两样东西,我们至少看到了希望。你这样借酒浇愁,有什么用?”
段天明又抢过了酒坛子,四处看了看,干脆放在肖尘够不到的地方。
“我不是闷闷不乐,定西候作为始作俑者,将他满门斩杀,我这是高兴。活了这么多年,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背负着这么大的血海深仇,今日讨回一点利息,我高兴。”
左手撑着额头,肖尘的身子伏在了桌面上。
“高兴就好,看看这是什么。”说着,段天明将手中的小册子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肖尘扭头,瞟了一眼。
段天明得意的一笑,右手轻轻敲打着册子:“这是巩昌卫里面,一心忠于张兴,参与了张兴与定西候意图谋反的人员名单。”
“都已经抓捕?”坐正身体,肖尘伸手拿过了册子。
段天明点点头:“名单上的人员,全部被抓捕。巩昌卫指挥使司已经被东厂征用,里面的房间都已经改成了牢房,他们都关押在那里。”
“连夜审讯,他们的供词,我要当面呈给皇上。”肖尘合起小册子,又递给了段天明。
接过小册子,段天明的目光看向摊开在桌上的假圣旨。
“这东西呢?是不是也要一同呈给皇上?”
“现在给皇上,作用不大。皇上不会为父亲翻案的。”肖尘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是,这东西是定西候的,现在不呈交,以后再拿出来的话,皇上会不会心里不悦?”段天明小声说道。
这假圣旨假玉玺,虽然不能给凉国公翻案,但至少让皇上的心里有了一点对于凉国公案子公正性的怀疑。
以后再寻找其他证据,逐渐的改变皇上的态度,还凉国公一个清白,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呵呵。”肖尘苦笑了一下,“这东西我们留着,还有发挥力量的时候,若是现在就交给皇上,只有被即刻销毁的下场。皇上绝对不会为了一名武将,去质疑自己父皇的决策。”
“也是哈。”段天明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吧,等太子上位了,看父亲的冤案能不能昭雪。”
肖尘站了起来,双手使劲的搓了搓脸庞:“走,去巩昌卫指挥使司,这些人的供词多抄录一份,回京后我交给太子。” 19017/11060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