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参见皇上。”在距离明成祖五步远的地方,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衣袖一甩,单膝跪下。
“嗯,起来吧。”明成祖脸上挂着微笑,淡淡的应了一声。
“谢皇上。”徐开英缓缓站了起来。
“火急火燎的跑来见朕,是京城里那股谋反势力,查找到线索了?”
徐开英脸上一阵尴尬,没想到自己来辞官,却被皇上这样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就是连辞官的话题,到了嘴边,也不好意思继续说出口。
锦衣卫,是京城第一禁军。潜伏在京城的这股谋反势力,连个踪影都没找见,自己却要辞去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这分明是临阵脱逃啊。
作为一名武官,死在沙场,虽死犹荣。
可若是临阵脱逃,这就是一辈子的污点,以后在人前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思量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到目前为止,这股势力锦衣卫还是没有任何的线索。”
“没有线索?那你匆匆忙忙的跑来见朕,所为何事?东厂一直在追查这股势力,你不会和他们沟通一下,共同查办这起案子,早日将朕心中的这根刺,给拔出来。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是朕的直属机构。朕要的是你们相互协调,共同办案。你不会不好意思去东厂那里,询问这股谋反势力的情况吧?”看着徐开英,明成祖很是平静的说道。
这徐开英,虽说不是很聪明,但忠诚,服从。这一点上,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在没有合适的锦衣卫指挥使的替换人之前,明成祖还不愿意将徐开英给撤下来。
“皇上。”徐开英心中一阵惭愧,“噗通”一声就双膝跪在了地上。
明成祖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嫌弃:“你这又是干什么?不去努力查找谋反势力的线索,三番五次的给朕下跪,你到底要说什么?一股脑的说出来,别让朕猜你的心思。”
虽说,臣跪君,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有事没事的总下跪,也不好吧。
让你统领着整个锦衣卫,你就这样婆婆妈妈的做事么?没有成绩,那是你的能力问题。可是一点都不干脆利落,朕的心里,越来越看不起你了。
一边的林尚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原本,皇上今个的心情不错,自己还打算趁机说道说道肖尘救回太子的事情。
毕竟,此番功劳满朝大员都看得到。可是皇上非但没有赏赐肖尘,那件被他收回的紫衣,到现在也是不提不说的。
肖尘倒是没说什么,可是,东厂最近似乎在休养一般,没有任何的行动,这很不正常。
自己一直在宫里,也没有机会询问肖尘,心中到底是作何打算。但是,从他的这番举动看来,分明是一种明摆着的消极怠工态度。
一天两天,还能理解,谁还没有个小情绪了。何况,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但时间久了,大臣们不说,皇上可是会看在眼里。就算暂时轮不上过问此事,若是被记在了心里,则更为不好。
正思量着如何更为委婉的表达这层意思,却被这徐开英一下子搅乱了场合。
看他那怂货的样子,莫非是被新上任的指挥同知马运山,排挤的承受不住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就自己知道的,这段日子皇上已经将那马运山召进宫三次了。作为锦衣卫的一把手,徐开英被晾到一边,心里一定不好受。
他今个,可能就是来诉苦的。
想到这里,林尚礼看向徐开英的目光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怜悯。
可怜的娃,被肖尘吊打,现在又被自己的指挥同知吊打。你说,你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当的憋屈不憋屈?
就这样,你还给我玩心眼,在皇上面前告我的状。
若不是我一直担心肖尘的安危,担心太子的安危,没有时间和精力搭理你,不然随便挖几个坑,都将你活埋了。
唉,诉苦吧!
虽然你耽误了我的事情,可能看见你这幅一筹莫展的模样,也算是一大收获。
“皇上,其实属下今个原本打算,是给您辞官的。”抬起头,徐开英一脸的无助,“可是,当您问起属下,京城这股谋反势力查找出什么眉目没,属下心里羞愧难当。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好,就打算卸下肩上皇上的信任和重托,这是逃避,这是懦夫的行为。属下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这种事情,想想都觉着羞愧。”
“哦,辞官?”明成祖不由得笑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尚礼,又低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徐开英,“怎么,现在不打算辞官了?是担心辞官以后,拿不上这养家糊口的俸禄,还是真的心里愧疚,感觉自己不能做个逃兵?”
明成祖没想到,这徐开英还真是打算和自己辞官的。
在马运山没有做锦衣卫指挥同知之前,你不是一直兢兢业业的忙里忙外,统领着锦衣卫么。这是他到任以后,你们合不来?
还是说,朕前几日将他召进宫几次,你吃醋了,感觉自己被冷落了?用辞官这个幌子,要挟朕?
马运山啊马运山,你若是不提出辞官,朕还真没打算立马换了你。可你既然提出来了辞官不做,朕又怎么能不体谅你的难处,让你回家安心“养老”呢?
明成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
“作为一名武官,若是不能死在沙场,始终愧对武官这两个字。属下想好了,就算是真的要辞官,也必须将京城的这股隐藏在暗中的谋反势力彻底拿下,帮皇上拔掉这根心头的刺之后,再来和皇上递交辞呈。”徐开英抬起头,颓废的样子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刚毅和坚决。
明成祖不禁一怔,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刚才朕还下定决心,满足你的心愿,让你回家“养老”去。这一瞬间,你这精气神就上来了。莫非你能看见朕心里的想法,想让朕留着你?
旁边的林尚礼,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还别说,这打起精神的徐开英,看起来还像那么一回事。既然你不想辞官,又何必对皇上说出来?
你以为皇上是普通人?是你可以交心的对象?
年轻人,你还是不了解皇上啊。
以后即便你做得再好,今个这种懦弱的印象,都是你继续提升的绊脚石。
“好好好,这才是锦衣卫指挥使该有的样子。起来起来,站着说话。”明成祖微笑着,朝着对方摆了摆手,给他了一个台阶。
“是。”干脆的应了一声,徐开英站了起来。
努力的挺直腰背,让自己看起来更为精神。
看着徐开英站了起来,明成祖缓缓开口:“这辞官的事情,应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朕想听听,什么事情让你产生了辞官的念头?”
问完这句话,明成祖缓缓转身,沿着铺满落花的林荫小道,继续缓缓的朝前走去。
今个,自己是来御花园赏景的,可不能因为这么一点芝麻蒜皮的小事,影响了自己的心情才是。
看着明成祖又开始散步,徐开英明白,辞官的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可徐开英能做上锦衣卫的指挥使,虽没有肖尘,马运山那种曲里拐弯的心思,但他绝对不笨。
他明白,今个自己的一时冲动,已经给皇上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而要改变这种印象,就要将自己辞官的原因,说的大气一点。
马运山,你让我过得不舒服,那我也不介意,将你卖了。
一想到不可一世的马运山,徐开英似乎看见了满身乌黑的背锅侠。
“马同知上任以来,雷厉风行。在刑部尚书李大人千金的满月宴上,舌战群儒。东厂,刑部,礼部,他一一针对。都是锦衣卫的人,属下也不好太过于打他的脸。委婉的劝阻与他,可他压根不听。”
“只要占理,这倒没什么。锦衣卫外出行使职权,不能因为对方位高权重,就不敢说话。”明成祖缓缓的道。
“这些,属下能够理解。可是他后来居然当众指责太子言语不当,这一点,将属下当时就吓得不轻。太子乃是大明储君,皇上的继承人。即便是指责,除了皇上,谁也没有这个权利。劝说无果,属下一时糊涂,便萌生了辞官的心思。”
明成祖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回头。可那低沉的声音,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他竟敢当众指责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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