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中,充满着一种怪异的气氛。
见大家没人发言,那蓝千户左顾右盼了一下,站了起来。
这蓝千户,是四人中,最弱的一个,也是涉世最浅的一个。
而且,和其他人从底层一层层的爬上来不同,他是花了大量的银子和房产,从黄安良的手里,买到了一个百户的职位。
熬了五六年,感觉升职无望,便又花费了不少的金银珠宝,买到了现在这个千户位置。
虽说他的职位是买来的,可他也有着一颗上进的心。
时刻谨从指挥使教诲,将手下也管理的有模有样。
“禀大人,属下以为,这诏书既然已经传达天下,我们必须全力的配合和支持才是。”蓝千户慷慨激昂的说道。
“嗯,没错,皇上的诏书,身为朝廷军队,怎敢不遵从。”黄安良脸上挂着微笑,说话的声调,却是提高了许多,更是刻意的将后面“不遵从”三个字,提高了许多。
看了一眼黄安良,蓝千户又道:“只是,我只知道,锦衣卫的前指挥使纪纲,是因为私自打造了上万件的兵器,才触怒了圣威,被在午门外凌迟处死。这一点,乃是朝廷昭告天下,属下不敢怀疑啊。”
“呵呵,”黄安良的脸上阴冷了起来,“那只是皇上被那群阉人所欺骗,给纪纲指挥使头上安的一个莫须有罪名而已,真正的原因,乃是被阉人所陷害。”
“属下以为。。。”蓝千户还要反驳,却被黄安良打断。
“最近,蓝千户的防区军务繁忙,这一大早的又连续赶路,看你脸色发白,一定是劳累过度,要不先到后面的休息区,先行休息一会吧。”
“来人,扶蓝千户去后面休息。”黄安良大呼一声,召唤着屏风后的勤务兵。
两名身材高大的勤务兵,从屏风后立马走出,走到那不知所措的蓝千户身旁,将胳膊往自己肩膀一架,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营帐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黄安良坐在椅子上,脸色一片铁青。
过了好一会,似乎才缓过神来,脸上又渐渐浮出了笑容。
“诸位先行自便,我去看看这蓝千户,到底身体有无大恙。来人,给诸位千户将茶水满上。”
说完,便起身向着屏风后面走去。
剩下的三名千户,后背被惊出一层冷汗。
今天,哪是什么聊天,这分明是逼着大家就范。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心情去品,那刚刚加满热水的茗茶。
半个时辰之后,屏风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黄安良和蓝千户,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两人各自在椅子上坐定,黄安良面带笑容,轻声说道:“这读书人,还是不能和我们这些泥土里面摸爬滚打长大的人相比,身子虚弱的紧。吹一点风,身体就不舒服。蓝千户,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拿条毯子盖在腿上?”
闻言,蓝千户急忙站了起来,双手拱起:“多谢大人关爱,属下现在好多了,并不需要毯子。”
“坐下说,坐下说。你身体虚弱,就不要站着回话了。”说着,摆了摆手,示意蓝千户坐下。
“既然身体无恙了,就接着将你刚才的话说完。你没看大家都在等你吗?”黄安良笑着说道。右手放在桌面,食指微微弯曲,有意无意的在那黄色的诏书上,轻轻的击打着。
“咳咳。”蓝千户左手握拳放在嘴上,清了清嗓子。
“对皇上的诏书,我们莫敢不从。但是,要阉人去领导东厂,我有着很大的不同意见。”
“有什么不同意见,蓝千户请讲。不管对或是不对,这是我们延庆卫内部,大家互相探讨,畅所欲言么。”黄安良抬起头,眼光再一次从众人脸上滑过,脸上带着一种,颇有深意的笑容。
“当年,大奸臣齐泰,黄子澄诛杀藩王,皇上无奈之下,发起靖难之役,开始清君侧,才有了我大明如今的一片盛世。而今,阉人统领东厂,欲行不义之事。我等虽然没有清君侧的魄力,但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抗东厂才对。”
听闻此言,三名千户的额头,已经冒出了虚汗。背后的衣物,更是被打湿一片。
这哪里是对抗东厂,这分明是对抗皇上。
“蓝千户,依你看来,如何才能对抗那些阉人,而不与皇上,与朝廷产生矛盾?”
黄安良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脸上挂着一丝满意的微笑,静静的看着下方的蓝千户。
“属下以为,那帮阉人,陷害了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大人,而锦衣卫,对这些阉人,应该是恨之入骨才对。若是我们真要为国家社稷着想,对抗这些阉人,使他们无法真正操控东厂,来陷害更多的国家栋梁,忠臣勇将,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锦衣卫,联合在一起。”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心虚,说完这些话,蓝千户的额头上,竟也冒出了一层虚汗。
或许是看见蓝千户体力不支,冒出了虚汗。
黄安良微笑着站了起来。
“其实,我认为,我们延庆卫,固守一方,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没必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之中去。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是皇上钦点成立的机构。即便是他们相互争宠,别人也没有插手的资格。”黄安良道。
听见这句话,三名千户的心里,有点哭笑不得。
分明是要求我们站在锦衣卫的立场,还非要逼着我们自己说出来。
这指挥使今天所安排的这一切,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是延庆卫的最高指挥官,站到哪个立场,还不是你说了算。这样假惺惺的逼着我们说出自己的立场,可是,有了蓝千户的前车之鉴,谁的头有多铁,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看着另外三名千户,迟迟不表态,黄安良非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
这三位,都是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像对付蓝千户的手段,只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这里是指挥使营帐,他可以等,他也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