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拿了一把椅子放在台阶上,方锦颜坐下,看了看面前这些个偷偷捶着腰打着哈欠的下人,方锦颜心里暗笑,就你们这样还算得上是大夫人身边教出来的人吗,也不嫌丢脸。
这是刘石走到方锦颜面前手中拿着那封书信,方锦颜朝着刘石点了点头,清清嗓子,道:“这是老爷给我们四小姐写的家信,信中说了,这封信不仅是给四小姐一个人的,也是给我们所有来接四小姐的下人们的,所以,四小姐的意思是,既然老爷有意让大家都知道信的内容,不妨念出来大家都听听。”
有人在人群里小声说话,方锦颜道:“你们可以不信的,不过不着急说话,一会儿有机会让你们畅所欲言。刘石,你便放声读了出来,这个时候不仔细听的,一会儿别说没有听清楚。”
就在刘石大声朗读的时候,雨点走到方锦颜的身边小声说了几句,方锦颜站起身来,快速地朝着院子走去。
九儿一边听着信的内容,一边看着方锦颜离去的背影,那瘦小的身影像是兜在那崭新的夹袄和长裙里,显得那样的孱弱,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一般,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在这里等着他们,她就知道她一定有十分的把握,她才敢这样对大夫人房里的下人,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原来不但大夫人写了一封书信,就连老爷也写了一封书信,这封信自然不会假的。
方锦颜她不会糊涂到为了吓唬这些下人而做这样可笑的事情,那么既然是真的,就说明当初大夫人想的没有错,就算是弄掉了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老爷对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完全忘情,竟然为了一个和自己八字相克的四小姐还特意写了一封这样警醒下人的信,若不是那个女人,老爷哪里还会想再看一眼这个四小姐呢?
可是也有九儿想不到的,那就是,她以为方锦颜是有了十分的把握才可以对他们这些大夫人房里的人下手,她如果是知道的方锦颜只是比自己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也才晓得这封信的话,是不是惊讶不已呢?
院子里刘石朗朗的朗读声还在继续,院子外面方锦颜快步迈出院子的最后一个青石板,就瞧见了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站在不远处的那棵老核桃树下。
“爷爷。”方锦颜走上前去,亲昵喊了那一声,那人摘下斗笠,鹤发童颜,目光炯炯,嘴角含笑,正是云朵的爷爷。
老者微笑着上前一步,走到方锦颜的面前,举手轻抚方锦颜的头,语气轻柔,和从前一样。
“小颜啊,我一收到你的信就赶紧下山了,方才我也听云朵给我说了,别担心,我让两个孩子陪着你去,既然是一定要回去看看,自然宜早不宜迟的,还是赶紧收拾了出发吧。”
方锦颜心里一热,眼角顿时浸出了泪水,忍不住上前扑到在爷爷的怀里哽咽起来。
“爷爷,雨点和云朵都跟着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老者朗声大笑道:“你这个孩子,难道还怕爷爷饿着冻着不成,爷爷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别担心,你不是有火焰吗?有事给我捎信也是可以的。”
方锦颜愕然,道:“爷爷,你怎么也知道火焰的?”说着从爷爷的怀里直起身来,一脸疑惑地看着爷爷。
老者笑道:“自然是知道的,爷爷还知道你很多的事情,有些你不知道的,爷爷都知道,你信吗?”
方锦颜俏皮地笑了,老者用手指勾了勾方锦颜的小鼻头,低声伏在她的耳边说道:“如今你此去必定不是玩耍探亲,爷爷如今老了不方便跟着你,我与雨点和云朵已经交代清楚,她们定会拼了命保护你的周全,只是你自己要记得一点,不可轻信旁人,不要喜怒形于色,做一个知恩图报之人,善待对你好人,不放过任何一个欺凌过你和你挚爱的人。”
方锦颜一一停在心里,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之前才听云朵说你跟个大人似地收拾了大夫人房里好些个不听你使唤的下人,如今怎么说哭就哭了,让那些人见了岂不是你好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又没有了?”爷爷轻声劝慰道。
方锦颜笑着吸了吸鼻子,将泪水拭干,冲着爷爷笑了笑,道:“我这不是一想到很长时间见不到爷爷,心里难过吗?”
老者大笑,道:“也许不用很长时间呢,只要你想爷爷了,让火焰告诉爷爷,爷爷就来看我的小颜了呢?”
方锦颜知道爷爷不过是安慰自己,此去京城千里之遥,自己年纪轻轻都要走上好些曰子,更何况是已近古稀之年的爷爷呢。
这时雨点站在院子前叫了一声方锦颜,老者拍了拍方锦颜瘦弱的肩膀,道:“去吧,收拾好了就赶紧出发,看这天气,过了晌午大概又要落雨了。”说完,不等方锦颜答话,老者带上斗笠,迈开双腿阔步走了。
方锦颜看着爷爷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朝着那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起身长长出了一口气,折身向院子走去。
雨点跟在方锦颜的身后,见方锦颜神情有些悲戚,知道她和爷爷的感情一直很好,舍不得也是自然的,便也不开腔,两个人一直走到院子里,见所有人的都还站在那里没有动,之前人群里的窃窃私语此刻也禁了声,安静极了。
“怎么了?不说了?现在给你们时间让你们好好说说,说完了,想跟着我走的,就一起回京去,不想跟着我走,也可以自己先一步回去,我也不勉强,但是走之前给我写字画押,表示是自己愿意一个人走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与我方锦颜无关,甚至还有一些人嚷嚷了一个晚上的问题如今也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儿说清楚了,我方锦颜今天把丑话说在前头,跟着我走,便是要听我的指挥,此去京城山高路远,若是你们还是背着我搞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就趁早出了这个院门,我们一拍两散,若不然,就给我老实一些,听明白了吗?”方锦颜的声音清脆而响亮,震得房上的瓦片都嗡嗡作响。
人群里有人应声,有人却没有说话,方锦颜冷笑道,转身对雨点说道:“去拿纸笔和盘缠来,等他们都写字画押后每个人发了盘缠,然后让他们走人。”
“九儿,你走是不走?若是不走,这个四小姐一路上还不知道怎么收拾我们呢,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见到大夫人呢,我们还是自己走吧。”云儿小声说道。
“就是,云儿说的是,如果跟着这个四小姐,不知道我们还要吃什么样的苦,我们还是自己走吧。”有人赶紧附和道。
正说着,九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方锦颜的身边跪下说道:“奴婢九儿愿一直跟随在四小姐身边,绝无二心,倘若背弃,随便四小姐处置便是,奴婢绝无二话。”说完,又俯身给方锦颜磕了一个头,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身姿挺直,眼神坚定。
人群里有人见九儿出去了,几个人相互看了看,赶紧跟着九儿出来,跪在地上和九儿一样立志发誓,一时间只有少数四五个人还犹豫不决。
“四小姐,您说的有什么问题我们今天可以当着面儿问您,是吗?”云儿站在那里,身边不过只有另外三个奴才了,虽说心里还是害怕到了极点,但是云儿还是想问个清楚。
方锦颜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斜靠着,手里捧着玉竹端来的暖炉,肩上披了一件没有一丝杂色的水獭皮的白色披肩,下罩一件翠绿色烟纱的半长夹袄将腰身收的是恰到好处。
“好啊,你便说了就是。”方锦颜轻声说道。
云儿大起胆子上前走了一步,道:“我只问一句,昨天你给我们吃了什么才让我们如此痛痒不堪?你不觉的你这个方法是在是下作了些吗?”
大家一听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云儿大概是头一天晚上挨饿受冻脑子给冻坏了吧,她怎么可以说自己的主子是下作呢,这不是找死吗?
方锦颜目中冷光闪现,她微微一笑:“王妈妈,你说呢。”
王妈妈立刻上前,伸手就是一个响亮耳光打过去,云儿白玉般小脸瞬时肿起半边,王妈妈厉声道:“贱蹄子!管你是谁给的,如今进了这院子主子杀了你都行!敢跟四小姐顶嘴!这是哪里学的规矩,再有一句便打烂你的嘴!”
一旁两个丫头听了,赶紧上前,不由分说一个将云儿按在地上,一个噼里啪啦就是几个嘴巴子,打得那云儿的脸都歪了。
“好了。”方锦颜说道,那两个丫头赶紧住了手。
“好一个伶俐的丫头,好一张巧嘴,我喜欢!是啊,你们肯定都想着昨天我到底给你们吃了什么吧?既然你们问了,我便告诉让做饭的舅母告诉你们是什么。”
舅母听了这话,赶紧走上前来,大声说道:“不过就是一些我们乡下寻常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