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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戏园女尸案

    有儿子出生的时候,母亲都会送一块佩玉给孩子。

    这不是定州的传统,是大魏皇族的传统。

    寻常人家,哪里有那个资金和精力,去为了尚未出生,不知性别的孩子,准备一块生辰玉?

    他睨着金舒的面颊,几乎对她会拿出哪一块玉,没有一点怀疑。

    那西域进贡的一对玉佩,那当年在李牧大婚之时大放光彩,价值连城的绝世贡品,另外一只果然在金舒的手里。

    那只玉佩,几乎就是证明金荣身份最有力的物证,但……却也是悬在金舒头上的一把刀。

    在李锦没有翻案成功之前,若是被别人拿到,都会要了她和金荣两个人的命。

    屋外的雨渐渐小了,金舒匆匆往家的方向赶回去。

    而李锦站在屋檐下,看着一颗一颗的水珠,低落在面前的石阶上,面无表情地自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印章。

    这是周正从陈文的书房里搜出来的。

    盖出来,是未曾见过的,不属于那十二个印花之中的,第十三个图案。

    一只牛头。

    陈文,在李锦那张绘制着印花的长卷上,成为了第十三个人。

    与四瓣花的方青,和一只鸟的许为友,一起成为了李锦的目标之一。

    经此一事,陈文心力交瘁,没几日便向刑部辞官了。

    年近五十,他失去了自己的二儿子,而女儿一家又进了大牢,被邻里不耻。

    陈文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灰白交加,面颊上多出了许多皱纹,神情里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他不吭不响地离开了京城,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

    在京城土生土长的他,带着自己的管家,两个人和一辆马车,在六月清晨的薄雾里,消失在城门之外。

    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引起李锦的注意,坊间就又出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命案。

    柳员外家的表姑娘,三日前出门游玩后失踪。

    等再被人发现的时候,却是在戏园子里。

    从天而降,在一众观戏的宾客眼前,“砰”的一声落了地。

    “哎呀,别提了!我都吓傻了!”掌柜的一边顺气,一边说,“这戏刚唱到一半,我们这出戏的武生刚出场,人都还没走到正中呢!”

    戏班掌柜抬手抹了一把汗,脸上是惊魂未定的模样,抬手计划着:“就听着咣当一声,就戏台子正中间,掉下来一个人。”

    说到这,五十多岁一脸胡子茬的掌柜,呲牙咧嘴,指了指戏台中央:“别提了,血肉模糊的!”

    那之后,戏园子里乱成了一团,冯朝带着京兆府的捕快赶来的时候,看了半晌,毫无头绪,干脆让人再去六扇门搬救兵了。

    京兆府这种擅长处置家长里短的衙门,对这种案子,实在是不在行。

    李锦环视一周,看着眼前的戏台的四根圆柱,微微眯眼。就见屋顶之下,这戏台子最上面,用木板好似封了一个阁楼的模样。

    掉下来的尸体用一张麻布盖着,由京兆府的捕头把守着,从他们到达至今,除了冯朝上去瞧了一眼之外,还没有其他人看过。

    “掌柜的。”李锦抬手,指了指戏台子的顶部,“这上面是阁楼么?”

    “啊?不是不是,那做的是个阁楼的样子,但实际上啥也没有啊,那木板就是遮丑的,盖着木头梁子,好看。”掌柜边说边指了指上面。

    “京城的几家戏园子,这两年挺流行这个风格的,我瞧着好看,我也这么弄了一下。那上面就是一层薄薄的板子,站不了人。”

    站不了人,李锦沉思片刻,目光落在了尸体上。

    当时,随着尸体一起落下的还有一块木板。此刻缺了那木板遮盖,这戏台子顶面上,留下了一个长方形的大窟窿。

    金舒蹲在尸体旁,仔细看了看,摇头道:“只有一寸的厚度哦。”

    掌柜的没有妄言,一寸的厚度,根本不能站人。

    那问题就来了,尸体是怎么上去的?

    “我这戏园子去年才大修过,顶面都是重新卡死的,我还花的是大价钱,找的京城有名的构木人。”掌柜怨声载道,连连哀叹,“这下好了,闹出这么大事情,谁还会来看戏啊!这后半年,我们这一群人,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这家双吉戏院,在京城的名气并不大,是小众园子。

    唱的戏也并非是什么大热的名目,要说真有什么特点,就只剩下戏园子里,有个特别会写戏本的任先生,还有一个叫刘明泽的花旦戏子。

    两个人,撑起了这家戏园子的半壁江山。

    李锦站在园子正中,目光一直在戏台左右,审慎地来回着。

    戏台不大,好似一顶停在屋内的大花轿,坡顶,装饰的十分贵气。戏台左右,一楼是八张方桌,几间雅室,二层是一条长回廊,便于自上而下站着观看。

    但不管是那一侧,都距离这坡顶,最起码一到两米的悬空距离。

    在李锦为尸体是如何进入夹层而一筹莫展的时候,金舒蹲在戏台正中,一把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麻布。

    她将跨在身上的匣子打开,里面那刻着“尸语者”三个字的刀具,明晃晃地闪了一把掌柜的脸。

    一如往昔,丝毫不迟疑的系上绑手,将手套戴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直接伸手,将面部朝下,摔的模样诡异的尸体,抬手翻了过来。

    四周站着的捕快与衙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唯有金舒不以为意,将尸体整理了一番后,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上,微微蹙眉。

    这姑娘,死不瞑目。年龄在16到20岁之间,尸僵全退,极为柔软,眼球完全浑浊,手脚皮肤尚不完全剥落。

    “死亡时间在三天左右,但是……”她抬手,捏着姑娘的下颚骨,左右看了许久。

    见她不说话,李锦便从台下三两步走了上来,在她一旁半蹲着问:“怎么了?”

    边问,他的目光边扫了一眼尸体的模样。

    面目狰狞,七窍流血,口中依稀还能见到白色的泡状呕吐物。

    “死亡原因初步判断是中毒,而且是砒霜。”她说,“浑身呈青紫色,且有一股浓重的药味。都是砒霜中毒最基本的特点。”

    即便如此,金舒依然不解,她看了许久,才面带疑惑地松了手:“这里人多,进一步的,只能回去再看了。”

    见她欲言又止,李锦诧异了几分:“砒霜乃是剧毒,我看你似乎有不解,难道这种情况下还会有其他的可能性?”

    金舒摇了摇头,才又开了口道:“不是其他可能性,而是砒霜本身味道蛮大,除非是自杀,不然傻子都不太可能喝下去。”

    ”所以我说具体的还是要带回去看,也许她胃内溶物,能解释她是如何将砒霜吃进去的,而这个方法,兴许就能指出凶手是什么人。”

    听见凶手两个字,戏园掌柜一声哀叹:“哎呀!造孽啊!”

    “这,柳家的姑娘在我这听戏不是一次两次,我瞧见她好几回,多好一个姑娘啊,这说没就没了。”掌柜的抿了抿嘴,“太可恶!”

    李锦睨着她脱下手套,一言不发的模样,思量了片刻:“尸体我让冯朝运回去,你帮我个忙。”

    他起身,抬起头,望着头顶那个大大的黑洞,勾唇一笑:“你上去一趟,帮我瞧一瞧怎么样?”

    绑手拆了一半的金舒愣了:“我?”

    “嗯,这里没有人比你更瘦小了。”李锦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