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五月的京城,已经在阳光的照耀下,荡起一抹热浪。
延兴门外,丧事贩子遍地都是,响彻天际的唢呐声,满眼飘荡的白纸钱,还有披麻戴孝往来不断,伤感哭泣的一众人,从金舒和李锦的身旁匆匆走过。
他们到的时候,京兆府的衙役仍在做地毯式的搜寻。
拨开一米多高的蒿草,李锦和金舒走了有半刻钟的时间,才从延兴门外的丧事一条街上,走到了龙首渠旁。
那之中,躺在那里的尸体,脚朝南,半身浸没在水中,水是红的,周围的土壤也是红的。
在尸体旁,一片蒿草成倒伏的模样,血迹斑斑,一路延伸至水渠的方向。
金舒系好了绑手,戴好手套,瞧着一旁的画师已经将现场绘制完毕,便蹲下身,要将这尸体从水中拉扯上来。
李锦抬手,挡了她一把,仅仅一个眼神,三五个衙役便跳进了水中,小心谨慎地将受害人抬起,放在一旁的地上。
眼前的场面,触目惊心。
金舒却丝毫不畏惧,蹲下身,在他身上翻找片刻,从袖兜里掏出了一张被水浸透的纸张。
上面墨迹斑驳,写的是什么内容,隐隐约约还可以看清。
“像是几味药材。”金舒看了片刻,双手平摊,小心翼翼地将它递给了李锦。
那之后,她才将被害人的上衣脱下,十几个清晰可见,边缘整齐平滑的小口,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受害人是男性,身长五尺左右,头身分离,头部不可见,分离边缘粗糙不齐。根据指关节和皮肤情况,判断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衣着中带有真丝面料,家境不凡。”
她抬手,将被害人的四肢捏了一个遍,用指肚轻轻按压尸斑:“根据尸体僵硬情况,尸斑的缓解程度,以及上半身的泡发情况,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夜里亥时至子时之间,初步判断致命伤是胸口锐器刺穿,引起大出血。但是不排除胸腔被穿透后,胸腔内负压被破坏,随后造成肺泡无法吸入新鲜空气的窒息死亡。”
“全身锐器伤共有,一、二、三……十一。”她顿了顿,“初次勘验,共发现锐器伤十一处,致命部位八处。剩下的,具体是失血过多,还是窒息死亡。用的凶器是长宽多少,是特殊的还是普通的,都要带回去才能知道了。”
李锦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天空,扫了一眼扔在搜寻现场的众人,点了下头。
“依你之见,这里是就是第一现场了吧。”李锦问。
金舒起身,思量了片刻,抿着嘴说:“嗯,第一现场,而且仇杀的可能性极大,只是……”
只是?
李锦上前两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听着他的问询,金舒沉默了许久,做出双手握匕首的样子,模拟着凶手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向着空气戳过去。
来回重复了许久,她摇了摇头:“确有蹊跷,但必须带回去,验了才知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一阵骚乱的声音,距离他们站着的位置,向北差不多一百米。
李锦拨开眼前的蒿草,走在金舒身前赶了过去,就见几个人瘫坐在地上,指着一个小涵洞的方向,磕磕巴巴地说:“找,找到了!”
涵洞里,一块青衫仿佛包裹了一个圆圆的物品,若不是青衫上大片的血迹,看起来还真像包了个坛子。
金舒走到涵洞前,蹲下身,伸手将它一把捞了过来。她那般自然地拿在手里,让一众衙役下意识的连连后退,竟给她让出了一片空地来。
她蹲在地上,三两下将青衫解开,周围衙役有坚持不住的,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
别说衙役了,连李锦都皱起了眉头。
只有金舒,面不改色心不跳,将那颗头左右看了好久,才说出了两个字:“仇杀。”
李锦点头:“看得出来。”
就冲着无数刀伤的痕迹,面目全非的样子,就能看得出凶手与被害人之间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比起头,这件衣衫更值得注意。”金舒将那青衫拿起,轻轻展开。
“这可是真丝面料,价值不菲,绝非寻常人家穿得起。”她说,“但被害人身上衣着完整,内衬外衫没有缺少。那么这件真丝青衫,带着纹绣图案的,就极有可能是凶手的了。”
看着眼前的青衫,李锦鼻腔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金舒说的一点都没错,这种材质,就算是京城,穿着的人也是非富即贵,绝非寻常百姓。
整整两个时辰,京兆府的衙役们,将这延兴门外十亩地,地毯式地搜索了个干净,却再也没找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了。
李锦思量了许久,便将那件青衫、被害人兜里的散银子,以及那张字条收好,返回了六扇门。
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他只能一边从这件青衫入手,一边寄希望于金舒能够在被害人身上,找到更多具体的线索了。
但没想到,刚回到六扇门门口,等在那许久的沈文慌忙走了过来,抬手指了指门内。
“太子殿下和刑部侍郎陈大人在里面。”他说。
太子?
李锦一滞:“他来干什么?”
沈文抿了抿嘴,面露难色地指着李锦手中的那件衣裳:“刑部侍郎陈文说,死的是他的二儿子,具体来做什么不知道,但肯定来者不善。”
大魏官场,谁不知道六扇门和刑部互相看不顺眼。
六扇门嫌弃刑部官宦做派,没能力还架子大,养着一群草包。
刑部则相反,觉得六扇门专好多管闲事,什么人都能往里头招,一群乡野莽夫。
但这都不过是表象而已,核心则是因为,六扇门与刑部分属两方势力,一个是靖王李锦的直隶,一个是太子李景的走狗。
早晚都会是斗得你死我活的命。
李锦思量了片刻,侧身睨了金舒一眼,压低声音对沈文说:“你带金先生从后门进,务必避开太子的人。”
“至于李景,本王亲自去会会他。”他哼冷一声,“我倒要看看,他在我这六扇门,要玩什么新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