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坐在车上,看着最新的哈尔滨日报。
报纸上的内容五花八门,都是一些不着调的小道消息。
国人办的报纸,就像他们玩的麻将。
总编的职责,仅仅是写社论。
专门负责国内消息的人有自己的版面,负责国际新闻的人有自己的版面,专管城市新闻的人也有自己的地盘。
这四个人在管理各自的部门时,就像那麻将桌上的四个游戏者,每个人都在猜测其他人手里有什么牌。
这样猜来猜去的结果就是,大家都没有什么劲爆的独家新闻。
陈真读书看报的习惯,来自于他悠哉的大学时光。
自己那个半秃顶的白俄导师,拿着他的毕业成绩单,一通威逼利诱,半强迫半指导,让他养成了这个习惯。
这位名为马科斯基哲学家,曾经说过一句话,让陈真记忆深刻。
你人生中无比重要的事,对于别人来说仅仅是报纸上豆腐干大小的一条新闻。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它甚至连沧海一粟都不如。
而无论发生了什么日子永远按着它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地过着。
成为特工之后,陈真将这个爱好发扬光大,更加喜欢收集信息,让他清楚地感知,情况的变化。
但他也越发厌烦,这些不着边际,干扰视线的小道消息。
小安子了解陈真,就如同了解自己一般,见他不爱看报纸,就把收音机打开,声音调大,播放着哈尔滨本地的电台。
陈真听着电台,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瞧见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前,有两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
两人俱是身材高大、面容严肃,正举着一张画像,站在点心铺子门口向小二打听什么。
头戴礼帽,身穿黑风衣,一看就是特务科的秘密警察。
如此骚包的装扮,高彬也不知道换换,生怕别人不知道特务科油水足。
“特务科的人,在瞎忙活什么那?”
陈真收回目光,问向正在开车的小安子。
小安子也注意到街口处的两人,见他们手里拿着一张画像,应该是搜查犯人。
目前特务科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侦破乌特拉行动。
八九不离十,应该是搜捕那个逃脱在外的小兰。
“八成还在忙活着乌特拉行动那点事儿!”
“我感觉不能在拖下去了,现在蝗虫小组有三人在高彬手中。”
“特务科审讯室当中那堆刑具,就算神仙来了,也不一定挺得住。”
“我听我在武藤机关的朋友说,特务科申请了一批迷幻剂,说要用到地下党身上。”
“那玩意你我都知道效果,打在身上,黑的能看成白的,方的能看成圆的。”
“稍加引导,高彬就能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
“周乙好像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高彬的真实意图,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小安子问道。
陈真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好,即便是身体很累,仍然将这个月发生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
高彬并不信任自己!
这是陈真研究一夜,得出的结论。
高彬的怀疑依据,来自于陈真曾经出现在逮捕虎先生的现场,好死不死,那串鞭炮,还真是他放的。谷
可光是一个人证,是拿不下他的。
当然,这只占一半,毕竟刚见面接触的时候,彼此的印象还可以。
只是他们的矛盾,并不是因为印象,而是权利斗争。
权利是一个巨大的战场,各种力量在其中角逐、厮杀,从生到死。
他们二人身后,都跟着一大票争权夺利的手下,而警视厅当中,就那么几个位置,不打不行啊!
“高彬现在占尽了上风,我不得不避其锋芒。”
“不过,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今天找个时间,去见一下秋烟,让她去通知组织,将撤退计划提前。”
“并且想办法跟周乙接头,搞清楚,密码本到底是哪个版本的《七侠五义》。”
“白海既然交代出叶金荣,那就怪他倒霉,谁让他交友不慎的。”
“这家伙不大不小,跟高彬的关系还非常好,适合当这个背黑锅的!”陈真嘿嘿一笑,将自己的计划全盘脱出。
小安子见陈真胸有成竹,也就放下心来,用脚踩下油门,催动汽车向前。
...
周乙走出大楼,上了自己的车。
车内有淡淡的血腥味,这是老张留下来的,开窗户放了一夜,都没有散干净。
后备箱中,还有血迹,一大包为老张准备逃跑的物品。
这些都需要赶紧处理,否则让有心人瞧见,一定会让人起疑心。
周乙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中,不停地扭动,可能是因为气温低,尝试了几次,才将汽车发动起来。
车开出停车场,直接驶出警视厅大院,往中央大街奔去。
周乙边转动方向盘,边掏出里怀中的香烟,扔进嘴里,单手转动煤油打火机的滑轮。
滑动几次,都没有点燃。
周乙瞄着自己重金购买的进口打火机,心里火越来越大,猛地将打火机砸向副驾驶的车门上。
感觉车内压抑,整个人喘不上气来!
周乙觉得心里有些寂寞,孤单,心口压抑着某种无处宣泄的怒火。
想掏出枪,将眼前的一切,统统毁灭。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不知道该跟谁倾诉。
遥下车窗,立刻有寒风灌进来。
周乙将自己的领带往下扯,省得自己被这条无用的绳子勒死。
老张是为了掩护自己,才选择了自投罗网的。
如果按照自己的计划,老张挟持自己,有可能逃出生天。
只不过,自己就会暴露,需要撤离。
组织在他的身上的努力,就会彻底白搭了。
周乙靠在座椅上,全然不顾自己还在马路中央,静静地恢复着自己的复杂的情绪。
马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拥堵的。
况且现在还正值早高峰,地处中央大街。
这里是哈尔滨有钱人的聚集地,也拥有三分之一的汽车。
这样不管不顾地堵塞交通,自然有人不满,摁喇叭,大声咒骂,比比皆是。
更有脾气不好的车主,直接跳下车,怒气冲冲地跑到周乙车旁,准备跟他理论理论!chap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