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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杂货铺

    杂货店不大,只有不到二十平米,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货架沿墙壁摆开,上面摆放的都是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等日常生活品。

    因为身处高丽街,周围住的多是朝鲜人。

    所以在店门口,还放着两口酱菜缸,里面是桔梗和辣白菜。

    油光铮亮的门框上,拴着一个铜铃铛。

    每当有人开门,铜铃铛都会尽职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提示店家有客人到。

    店主名叫张布泉,是个年近四十的矮胖男人,正坐在柜台后面,就着花生米,听着收音机,好不悠闲。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出生之前,村里集资打井,但打了两天,都挖十几米了,还不出水。

    赶巧他老娘也在打井那天临盆,他降生后,井里就开始冒水。

    村长是前清的秀才,认为此子不凡,就代为取名,用了布泉二字,纪念这一奇事儿。

    可张布泉人活到土埋半截了,也没有任何不凡之处。

    早年在工厂当学徒,攒了一些钱,娶了同村的姑娘当老婆。

    又将村里的地卖了,带着老婆,到哈尔滨打拼。

    十几年,就折腾出这一个小店。

    但生活也过得去,有吃有喝,宝贝儿子在新城银行当学徒,供吃供住,又节省一笔,日子还算过得去。

    门框上铃铛啷响了一声,紧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带着风雪闯进来。

    “老张,怎么晚,还没歇着啊?”

    老房摘下头上的狗屁帽子,抖搂抖落上面的雪,跺了两脚,晃悠一下身子,热情地说道。

    张布泉将身旁的收音机关了,站起身,帮着老房扫了扫肩膀上的雪,打趣道:“你房巡长没来,我敢关店吗?”

    “你上回在我这里订的糖到了,是今个就拿走吗?”。

    老房听到这里,就摆了摆手,示意不着急,看了一圈,从货架子上拿起一瓶酒,嚷嚷道:“天太冷了,整两个小菜。”

    “咱们哥俩,整一口!”。

    “整一口!就整一口!”

    张布泉变戏法般,从柜台里面拿出两个小酒盅,紧接着又掏出两副碗筷,分别摆在桌子中间。

    老房跟张布泉,也是老朋友了,自然不假客套,拧开白酒,往酒盅当中斟了一杯,一饮而尽,过瘾地哈了一声。

    张布泉走出柜台,在泡菜缸夹了些泡菜,当做下酒菜。

    老房也没有空手而来,他在白天的时候,买了半斤酱肉和两卷熏干豆腐,就为了深夜这顿酒局。

    两人忙忙活活,花了五分钟,才将老房带来的熟食切好,摆上桌子。

    张布泉回到柜台中,将剩余的花生米,分了老房一半。

    万事俱备,只欠杜康!

    老房给张布泉倒上一杯酒,之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来信了!”。

    张布泉接酒的手,停顿了一下,之后坚定地拿起,一饮而尽,砸吧嘴说道:“好酒啊!”

    “好酒!”

    “总算是来信了,我以为没动静了那!”。

    老房用筷子夹了一口熏干豆腐,放在自己的碗中,嘎巴两下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端起来酒杯,跟张布泉碰了一下。

    张布泉酒量并不好,只喝下半杯,手里捏了一把花生米,一粒一粒往嘴里扔,边吃边说:“东西那?”。

    老房站起身,走到门口,顺着窗户往外望,从口袋中摸出那张纸条,团成一团,抛给张布泉。

    张布泉伸手接过纸团,上面浓烈的尿骚味,呛的他直咳嗽。

    “下回你能不能不去那个电线杆子撒尿,那边的野狗,因为你的尿直打架。”

    “都认为有其他野狗,抢它们地盘!”

    张布泉埋汰了老房两句,就将纸条收进里怀兜里。

    老房见张布泉已经收好,就重新坐回到凳子上,笑呵呵地说道:“这哈尔滨的野狗,都快成精了!”

    “这大冷天,人在外面都冻死。”

    “反倒这些野狗,活的比人还欢实,真TMD见鬼了!”。

    张布泉吃了一口酱肉,发现味道不错,将杯中酒饮尽,回答道:“大乱之世,必有妖孽!”

    “警视厅的黑皮狗,查的越来越严了。”

    “要不是有你罩着,我才能安稳开着小买卖!”。

    老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跟张布泉又碰了一下,轻声说道:“自家人,就别说两家话。”

    “从前警署里面的人,还算给面子,没有为难你。”

    “现在我升到高丽街当巡长,那就更没话说了。”

    “但你要加小心,今天又有两个同志被抓进特务科了。”

    “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但恐怕是凶多吉少!”。

    张布泉听到这里,脸色黯淡下来,一声不吭,喝着闷酒。

    这两个月,北满省委的成员,有大半都被抓进特务科。

    很多已经被秘密处决,尸骨都扔在乱葬岗,任野狗啃噬。

    他原本准备去核对身份,安葬烈士遗体。

    可他发现,乱葬岗周围,都是特务科的暗哨,就是想抓安葬者,只能悄悄地退了回去。

    老房也看出张布泉心里不痛快,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他心里也是憋着一股火,没处发泄。

    两人就这样沉闷地喝着酒,谁也不想说话。

    半瓶下肚之后,老房用手挡住杯子,阻止张布泉倒酒,拒绝道:“不能再喝了。”

    “还得回检查站当差,要是出了事儿,吃不了,兜子走。”

    “你慢慢喝,别误了正事就好!”说完,就带上帽子,准备离开。

    张布泉也赶忙起身,望向窗外,发现大街上黑漆漆一片,空无一人,就小声说道:“北方局派回来新的负责人了!”

    “是老罗说的。”

    “他还让咱们放心,党组织不会放弃哈尔滨的。”

    “我明天就去药局取药,明个下午三点你过来,取你过年用的太妃糖。”

    “到时候再说!”。

    老房点点头,道了声小心,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张布泉也没有继续喝酒,而是简单收拾一下,就关灯闭店,回家休息去了!

    老房踉跄地往回走,手里把弄着警棍,嘴里唱起了戏文:“悔不该辕门来发笑,悔不该与贼把香烧。”

    “关公犯罪刘备保,豪杰犯罪怎能够饶,小校回营速去报,就说老爷放了故交。”

    “七星剑,把头削,一腔热血洒征袍。”

    “好汉英雄辜负了,汗马功劳一旦抛,江东桥前恩重义好,留下了美名在万古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