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热浪精准地灼化长剑之际,祭天王子也算是见识到了回春的真本事,由于当时事态紧急,因此他并没有多想。
当他疑惑地看向处于惊慌失措的苏掩时,他才真正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苏掩听到父亲的喝止,竟一时也不知所措,他呆愣愣地看着祭天王子,就连支支吾吾的解释都被卡死在喉咙的耸动间。
苏掩身后的那几名杀手在看到城主完好无损的那一刻,也瞬间原地石化,他们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依城主而言,眼前之人是祭天王子,那么他与城主定是在谋划什么掉脑袋的事情。现在被他们无意知道了,城主会不会杀人灭口?
双方僵持之际,回春笑着走到苏掩身边,朝他使了一个眼神,正色道:“掩儿啊,这便是我经常同你说起的祭天王子,还不赶快拜见王子。”
苏掩这才恍过神来,赶忙躬身道:“哦,不才苏掩,见过祭天王子,方才多有误会,还请王子多多见谅!”
祭天王子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苏掩,见此情景,回春脸色一沉,手心里捏出了一把冷汗。
片刻之后,祭天王子突然哈哈一笑,“苏公子过谦了,苏公子一表人才,身手也是了得,刚才若不是令尊及时出手相救,在下可能早就成了公子的剑下亡魂了。”
闻言,苏掩的心瞬间凉透了,祭天王子明着是在夸他,其实这字字诛心都是在暗讽苏掩自以为是。
“不敢,不敢!”苏掩不胜惶恐道:“在下刚才有眼无珠,不小心冲撞了王子,还请王子不要放在心上。”
“是啊,王子息怒!”回春也立即圆场道:“犬子鲁莽,还请王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担待。”
“哈哈哈”祭天王子突然大笑道:“苏城主严重啦,我并没有怪罪令公子的意思,你们中原不是有一句俗话叫‘不知者不怪嘛’。这也不能全耐苏公子呀,这冒出朝廷钦差会面,事先也没通知城主一声……”
回春随即附和道:“祭天王子海量啊!”说着他看向苏掩,又使了一个眼神,苏掩立即道:“哦,感谢祭天王子不究之恩。”
“哪里,哪里!”祭天王子突然道:“听说苏公子是来给在下送信的,请问是什么信呢?”
“哦哦,在这,在这。”苏掩说着便慌忙伸进袖子去找那封信件。
那信件本来是要苏掩亲自交给祭天王子的,可是家丁突然禀报朝廷派钦差到此密会,这件事便暂且搁浅了。
然而,当苏掩伸手进袖袍里摸索那金色信筒时,却扑了个空,他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慌忙摸遍全身,可还是什么也没有。
“奇怪,我当时就放在袖袍里的啊!怎么会不在了呢?”苏掩的内心一阵慌乱。
回春也被吓得不清,他甚至感觉有些头晕目眩,要知道,那信件可是用楼烦文字写的呀!一旦弄丢了,被人不幸捡到交给朝廷,那可就是诛九族的问题了。
祭天王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便笑道:“想必苏公子是出门急切,把那信件落在了家里了吧?不妨事,在下明日才启程回楼烦,苏公子也可今晚送来。”“嗯嗯,可能是吧!”苏掩回敬道:“今天匆匆出门,也没有太注意到,请王子稍后,在下定在明天之前把信找到,交与王子。”
祭天王子还没有说话,回春便抢答道:“是啊,犬子疏忽,王子稍后,那信件是写给令尊的,老朽这就差犬子回府取来。”
语落,他冲苏掩挤了一下眼睛,苏掩便带着身后的杀手匆匆遁去。
苏掩走后,驿站老掌柜的得知雅间房门破碎后,便又匆匆赶来为俩人换了一个新的雅间。
房间里,回春微微一礼,“祭天王子请坐,我们接着探讨一下发兵的问题吧!”
祭天王子回敬道:“城主请!”
俩人坐定以后,祭天王子再次斟上两杯茶,或许是茶凉的缘故,那茶沫竟冷冷冒了几个泡泡后,迅速归于平静。
祭天王子轻抿一小口茶水后,正色道:“我来时,父王让我问问城主,具体什么时候发兵?最好是有准确日期,我们也好做打算。”
“三个月后吧!”回春沉声道:“具体哪一天得看情况,不过我会提前一个礼拜写信告知令尊的。”
“三个月后?”祭天王子疑惑道:“为什么拖那么久呢?俗话说夜长梦多,城主为何不早做打算呢?”
“哦!”回春解释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得多腾出一点时间来布置,确保能一举拿下皇城,否则恐怕给我们都带来灾难啊!”
“我们”两个字咬得很紧,祭天王子自然知道这是套近乎的激将法,逼迫楼烦国承认他们之间的捆绑关系。
关于此次结盟,楼烦国自然是持观望态度,就看回春的实力如何,倘若回春赢了战争,那么他们楼烦国便会鼎力支持,如果回春败了,那么他们会立刻倒向朝廷这一边。
回春心里也是捉摸不定,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楼烦国飘忽不定,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强大靠谱的盟友,要撼动一个强大的朝廷,凭借一个小小的商洛城自然是不行的。
皇城内也是文臣武将,高手如云。如果没有第三方势力的介入,那么任何人想要谋反,成功的概率都是极低的。
祭天王子想了想,于是笑道:“城主做事谨小慎微,必成大器啊!我楼烦一定举国之力,助城主君临大周皇城。”
“好,有王子这句话,老朽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回春的嘴角泛出一抹残笑,继续道:“只要楼烦愿意助我,事成之后老朽一定兑现诺言,平分大周国土,划线而治,世代结为姻亲。”
“嗯,城主的态度我一定转达给父王。”
祭天王子捻起杯盖,轻轻划着那残留的茶沫,轻声道:“城主可拟定一个出兵计划,我带回去与父王参考一下,也好助城主早日拿下皇城。”
“哦,王子放心,此事老朽已经办妥。”回春抿了一口茶,微笑道:“刚才犬子苏掩就是回去拿,我拟定的那份出兵计划,烦请王子稍后,犬子找到信件之后,一定会火速赶来。”
说到这里,回春的内心反而无端升起一丝恐惧,那信件若是遗落在府上还好,若是不小心落在这长街之上,那么他恐怕还没有起兵,全家人就已经彻底凉凉了。
祭天王子回敬道:“不打紧,我明日才启程,这事儿不着急!只是……”祭天王子突然停下了,言语显得有些支支吾吾。
“哦?”回春困惑道:“不知祭天王子还有何疑虑?有话不妨直说,老朽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嗐,其实也没有什么要事。”祭天王子突然话锋一转,“此次前来就是受父王之托,讨城主一个出兵的准信儿。不过,祭天还有一件私事,想跟城主讨教。”
回春慷慨道:“祭天王子请讲,能为王子解疑,此乃是老朽的荣幸啊!”
祭天王子又抿了一口茶,然后看向回春,轻声道:“祭天听说这商洛城有一染织美妇,唤做秋娘,此人与城主交情颇深,不知城主可方便引荐一下。”
说着,他的眼神落到了回春的脸颊上,死死地注视着他的情绪变化。
闻言,回春先是心里一怔,面部却表现的极为镇定,他已经注意到了祭天王子,正在密切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片刻之后,回春突然大笑道:“我当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原来王子只是为了见一个普通的染坊妇人啊!”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心里却早就缩成一团,他万万没有想到,祭天王子会突然来这一手。
他现在不敢确定的是,这祭天王子到底知不知道,秋娘有炼制侍奴的秘诀?
“哎”祭天王子轻轻一叹,“我可听说此人乃是远近闻名的染坊西施啊,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妇女呢?”
说着他便看向回春,继续笑道:“祭天也只是好奇罢了,还请城主不要吝啬嘛。祭天只是想结识一下,又不跟城主抢。”
面对这种威逼之势,一向擅长于打心理仗的回春,却也显得束手无策,他表面虽笑得不拘一格,心里却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沉默了片刻之后,回春突然咧开嘴笑道:“既然王子如此执着,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可以引会一见。只是……”
回春也变得有些吞吞吐吐,眼神还在不住地躲闪!
“哦,还请城主直言!”祭天王子放下手里的茶杯,拱手一礼。
回春苦笑道:“只是那秋娘有一癖好,从不在白天接见任何人,王子若是想结交,怕是得等到今晚子时。”
“不碍事,不碍事。”祭天王子微微一笑,“如此特殊之人,有一点癖好是正常的,只要能得见,等到几时都可啊!”
“嗯”回春点了点头,陪笑道:“既是如此,王子可在驿站先用完膳,稍作休息,老朽便先行一步去给王子约见。”
祭天王子端起茶杯,敬道:“那就有劳城主费心了,祭天感激不尽,日后城主到了我楼烦,祭天一定好好款待,以报今日之盛情。”
就在这时,苏掩突然又急匆匆地推门而入,他的脸上已经被汗珠彻底浸湿。
他还来不及擦拭,便失声道:“爹,大事不好啦!那封信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回春的心里一阵波涛汹涌,他腚下的梨花椅子发出了吱吱的响声,桌上的茶盏也在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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