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哀叹一声,阿史那博恒退出老远,心惊胆战地看着宋通的举止。
宋通稳定了心情,拱手对侍卫说道:“请通报大使,宋某前来有要事相商。”
侍卫们本来也想立刻通报,但见到刚才阿史那博恒与宋通纠缠不已。再还见到除了阿史那博恒之外,另有不少同袍远观的暗影,侍卫们的心中,更觉怪异。
“能否请傔史明示,到底有何急事,需要这么晚面晤大使?”一名侍卫还礼后问道。
宋通淡淡地一笑,以身处唐代的身态,鼓起新时代人追求爱情的勇气,大声回答道:“你尽管回禀大使,就说宋某有喜事告知!”
那名侍卫听了,不禁愕然。宋通说“喜事”而非“好事”,这其间的言辞差别,似乎带着某种特别的暗示。
见侍卫发呆,宋通低喝一声:“没有听清么?!”
侍卫回过神来,连忙拱手说道:“傔史,某,某不敢通报这样的话。”
宋通心中暗叹:这些封建脑袋,真的是迂腐僵化!怕什么,无非就是被打几杖!
倒也是,不说自己,首先挨杖的,就可能是这名侍卫。
不管那么多了!
宋通板着脸,再次喝道:“若不去通报,明日就要治你违命之责!”
侍卫心内纠结之下,脸色煞白、牙关紧咬。思忖片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猛地转身,他连续拍击着院门:“傔史有喜事通报!请传话给大使!”
隔着这扇院门,里面另有后宅厮役值守。他本已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并不能亲眼看到此时如同上战阵一般,态度决绝的宋通。
心中虽有疑惑,这名厮役并不敢隐瞒讯息,只好拎着手中的灯笼,快走走去崔希逸的住处。
听到院内的脚步声远去,门外的侍卫放下心来。转头看向宋通,他苦笑着说道:“傔史,等下若被传唤进去,求你一定要说是逼迫我的。”
宋通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今日没有带着胆子来番值么?”
“哎,”侍卫叹口气回道,“带是带了,但不如傔史的胆气豪壮。”
这话一出口,他身边的另外几名侍卫已经偷笑起来。
宋通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淡定地站着。
不多时,院里就随着脚步的杂沓声,再有槅门传来的哀求声:“请转告傔史,某才说罢,就被大使以妄语为由呵斥,更还踢了一脚。手中的灯笼,都已破损。快请傔史安心回去睡觉吧!”
侍卫们听了,立刻觉得暗夜的寒气更重了,浑身打颤。
那名传报的侍卫,颤抖着说道:“傔史,求你快转回!否则,不要说你待明日天亮打杖于我,恐怕立即就要被打了!”
宋通见状,仰头呼出一口呵气。
星空下,枝叶萧瑟的一株老榆树上,几只乌鸦被下面持续的动静扰动,鸣叫着飞入了夜色里。
再看看紧闭的院门,宋通的心中也是哀叹不已:好封建的时代!一个个的脑袋,尽如榆木疙瘩一般!
还在发呆,宋通就觉得胳膊一紧。阿史那博恒快步走来,拉住他就往回拽。
不只是他,那些暗中偷看的同袍,也悄步围拢上来,对宋通不断地连连拱手,好像是求饶一般。
众人的意思很明显,这是要宋通不要再生事。
一人哀求道:“傔史快回!没有立即被打杖,已经是好佛的崔大使,格外开恩了。”
宋通略微一愣,随即挣脱阿史那博恒的手,低喝一声:“何时要你等过来的?要现在吃军杖么?”
阿史那博恒见他神色凛然,但言语却似癫狂。知道不能劝得住,阿史那博恒只好挥一下手,和众人再行退出老远。
重新调整了心情,宋通干脆直接对院内的厮役喊道:“今夜星光如此灿烂,宋某必要与大使叙谈方可!请传报大使,‘一物之生,亲与强力者为因,疏添弱力者为缘’。我们因缘深厚,理应和合而生米!”
众人听了,有笃信佛教的,已是骇然:这是宋通借用佛经里的言语,暗示求婚来了!
厮役并不能听得太懂,宋通又是接连大呼。想着门外一直吵闹,自己也会被处罚,厮役只好暗叹着“这次通报,干脆直言宋通胡闹”,就再狠下心来去报知崔希逸。
门外的寒风接连刮来,站在露天当中的兵士们,因为担心崔希逸恼怒,都觉得身体和心里一样冰凉。
阿史那博恒再次快步走来,口中急切地低声说道:“趁着棍棒未到,宋六还不赶紧跑么!”
看到他额上、脖子上的青筋都已凸起,宋通不禁笑道:“你赶快退走,否则,”
阿史那博恒哀叹一声,连忙躲走。
院内有脚步声匆匆赶回,门外的侍卫们心中生出怨恼:宋通凭借傔史身份胡闹,却连带众人都要受责。
正在焦急之时,门口的众人却听到里面的厮役说了一句“大使命宋傔史进去答话”!
说着,这名厮役就打开了院门。他手里提着灯笼,躬身站在门口说道:“请宋傔史前去堂屋说话。”
众人听了都是惊愕不已,不知道一向严厉刻板的崔希逸,为什么此时会对宋通“法外开恩”。
整理了一下军袍,宋通对厮役说道:“引路。”
随着他迈着镇定的步子进去院内,那扇院门再被厮役关好。
阿史那博恒连忙凑近过来,呆看着这道木门。
众人相互看了看,都很担心地暗祷:不要从院里传来打骂宋通的声音。
宋通目不斜视地,跟着厮役穿过院内的甬道,走到了堂屋的阶下。
他拱手大声说道:“宋某见礼大使!”
里面虽然亮着灯烛,但却并未有声音传出。宋通还想再喊,那名厮役已经低声说道:“大使刚才说了,请你进屋说话。”说着,他几步走上前,轻轻地掀开绵麻门帘。
宋通道谢后快步上前,抬手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室外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如春。
一盆炭火摆在屋子正中,持续散发着热量。
屋内并无仆役、婢女在场,想来崔希逸是有意令他人回避的。
此时身穿便服的崔希逸,端坐在正对宋通的一张座椅中。他身旁桌案上,点燃着的一支大蜡烛的光亮,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庞。
宋通再次躬身拱手施礼后,还没说话,崔希逸已经先开口问道:“宋傔史深夜造访,是有紧急军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