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给将军们见礼了!”一声豪爽的话语传来,“香影”楼的假母(后世称为老鸨),满面堆笑地走了进来。
见到屋内场面尴尬,身材丰腴得过份的她,立刻笑着说道:“我就是这里花娘的‘假母’。几位看来都是谦谦君子,那就听花娘们唱几曲罢。”
终究觉得钱少心虚,见曹世宇对自己使个眼色,段晏咽下口水,壮着胆子开口说道:“那,那就暂且留下一位即可。”
阿史那博恒轻蔑地看了他俩一眼,再对假母说道:“也罢,留下一位花娘,随便唱一曲听听。”
假母掩袖一笑,倒也并不在意。她笑着示意一名女伎留下,就将其中两个女子领出门去。
不多时,她又带着一名乐工进来伴奏。
乐工对阿史那博恒等人躬身施礼后,就坐在一张木凳上,先行调试手中的琵琶弦音。
假母见安排完毕,就笑着揖礼后,走了出去。
乐工拨响弦音,女伎随即开始歌唱。房间里,立时响起了“卿怜、怜卿”的旖旎声色。
曹世宇和段晏虽然听得兴致盎然,但也多少因为难为情而脸上通红。
旁边的阿史那博恒,却是摇头晃脑,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曹世宇见状,不禁低声问道:“副史觉得如何?”
阿史那博恒呵呵地笑着回道:“嘿嘿。她唱得太快,我这汉话又不很行,一句也没听懂。”
曹世宇和段晏稍愣,随后就都是大笑不止。
觉得三人呆痴粗鲁,那女子不禁心生羞恼。她草草唱完,只说“小女子着些风寒,等下稍歇回来”后,就出门而去。只剩下那名乐工,抱着琵琶呆坐一边。
阿史那博恒等三人不明所以,只好对着乐工也是呆坐。
略微缓过神来,三人自行说笑几句,葡萄酒和干鲜果品,转眼间就进了肚里。
桌案上杯盘狼藉,阿史那博恒分别摇晃了三个陶瓶,见都已是轻飘飘的,就对那名呆坐着的乐工喝道:“看我等吃喝用罢,还不再去取酒来!”
虽然这胡人凶恶,但能开得妓院的,自古也都费寻常之辈,都有各自强大的“后台”可知。
乐工稍作惊吓之后,就不悦地答道:“得罪几位将军。小人只是乐工,不管这些事。这些杂事,应该去找仆役们。”
见这小小的微贱的乐工,竟敢如此顶撞自己,阿史那博恒立刻就挽袖揎拳,要去揍他。
曹世宇赶紧阻拦,段晏也连忙劝说道:“我们出去走走罢,这里实在憋闷。”
阿史那博恒气愤地大声说道:“这里不好,我们另换一家!”
刚说完,这名乐工立即起身,去叫假母来算钱。
三人又是气恼不已,段晏低声骂道:“刚才叫他上酒,他坐着不动,此时却跑去招呼得快!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说话间,假母已经笑着走进来:“三位将军看来是有公务了,下次还要来我这里!”
段晏仰靠在座椅里,大喇喇地说道:“那是自然,就请假母结算今次缗钱。”
“好说,好说。”假母摇头晃脑着,笑嘻嘻地说道,“此间香阁房费只需一百文;房里的灯烛只要二十文;六斤上好葡萄酒只算六百文;花娘一曲只得一百五十文;乐工辛苦,但也只计八十文;干鲜果品么,就算假母赠送几位将军的好了。一共只有九百五十文而已。”
阿史那博恒立即拍案大叫道:“你‘只’了好些言语,怎么花用还这样多!这是要抢么!”
段晏立刻心疼得眼泪都要流下,已经说不出话来。曹世宇呆坐着,也感觉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假母被阿史那博恒的大吼声,吓了一跳。
停了许久,她拍拍自己胸口,顺顺气后才说道:“幸好只是给几位将军奉上了一个粗浅娘子,随便唱了几句。要是请得花魁出来,只怕将军们立时就会把妾身这‘香影’楼,拆了、烧了!”
阿史那博恒闻言顿觉怒火中烧,开口喝道:“花魁又怎样?说出价钱来听听!难道怕被你吓死在这里了么?!”
“坐一坐,三百文;唱一曲,五百文;唱两曲,钱少些,算是四百文一曲;三曲又少些,算三百五十文一曲;如若……”假母阴阳怪气地说着。
阿史那博恒不待她说完,再次怒吼道:“‘如若’个鬼!这到底是少还是多?滚出去!”
假母吓得赶紧跳出房间,想想不对,又冲进来说道:“是你几位将军‘请出去’。”
曹世宇虽然还是觉得腿软,但是嘴巴已经稍缓过来:“假母,我们自行算钱,等下奉上。”假母听罢,气哼哼地出去了。
呆坐半晌,曹世宇看那两人还没有缓过来,就叹着气开口说道:“别再坐着了,等下或许又要进来加香阁钱。好歹拿钱给她,又不能这样杀了她。”
段晏听他这样说话,吓得连忙说道:“哪里敢这样做?!”说完,他再用哀求的眼神,看向阿史那博恒,示意他赶紧结账走人,千万莫要惹事生非。
但阿史那博恒与曹世宇,只是呆坐着不动,令段晏心焦万分。唯恐生出意外,他焦急之下,急赤白脸地低声央求道:“阿史那,千万不要生事!伎人虽然微贱,但妓院开得如此大,必有官将为之撑腰可知!”
阿史那博恒撇嘴冷笑一下,表示毫不在意。
段晏看向曹世宇,只见他也是仰头看着屋顶,此时的神态也是极为轻松。
冷汗从额头、鬓角冒出,段晏连连擦拭之下,忍不住说道:“阿史那得来赏钱不易,我和世宇也不能白占这个便宜。这样吧,我们日后拿出六百文,交与阿史那,可否?可否?!”
“可。”曹世宇一边回应,一边坐直了身子。
阿史那博恒只觉得段晏如此说,自己很是难为情。只好憋着嘴,他很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那贯缗钱,“哗啦”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段晏顿时心里放松,但见这许多缗钱转眼即将消失,还是忍不住哀叹着说道:“任谁再好,都不如‘孔方兄’好啊!”
“幸亏孔方兄没来,要不凑也凑不上了!”并不懂得孔方兄为何意,阿史那博恒只是恨恨地说道。
曹世宇笑着说道:“要是孔方兄来了,那就好喽!”
阿史那博恒立即凑近他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同袍中有位叫孔方兄的豪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