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祭酒点了点头,向两人投去询问的目光:“此刻,为兄身体虚弱,你们两位代为走一趟?”
李祭酒指的自然是谁去皇城接受燕皇的雷霆之怒,“龙珠”的破损定有可能是燕皇最为忌惮的定国侯出了意外。
虽然此事与天机阁内的众人无关,但气头上的燕皇无论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他们三人谁也不是无法承受。
“要不?”
张祭酒将目光移向王祭酒,只见王祭酒用双手指着自己那肥大的躯体,摆出一副憨笑的样子,就不由自主的眼角抽搐。
“还是我去吧。”
张祭酒甩了甩衣袍,径直走出静室。
作为教授朝中达官显贵和世家大族子弟的祭酒,张祭酒至少在接受燕皇雷霆怒火的时候有些缓冲可言。
其他两人就不好说了,一个是执掌书院刑罚的牛脾气,一个则是整日埋在文书牍案的老夫子。
王祭酒吃力的拱了拱手,表示感激不尽。
“来人,上茶。”
张祭酒刚走出静室十余步,听到王祭酒那中气十足的喊声,气得他颌下白须乱颤,愤愤地跺了一脚地板。
“哎呀”一声,右手扶着自己的腰缓缓顺着木梯而下。
开京城,文渊书院外银甲森森,完全一副剑拔弩张之态。
不知情的少年还以为有乾国大军攻破渤海郡,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幸得张祭酒命弟子及时呵斥,方才平息书院中的纷乱。
开京皇宫大内,朱瓦红墙内却是一派安静,燕皇处理朝务的暖阁依旧灯火如昼。
屋外廊下的大红灯笼在微风吹拂下左右摇晃,其中的灯火忽明忽暗罩在一名大太监那阴晴不定的脸庞上。
此前从宫外传来的钟声已然停止,起初还引起小太监、宫女们一阵紧张,在管事太监的严厉呵斥下才逐渐平息下来。
大太监,面白无须,一袭紫色蟒袍,静静站在暖阁门外,正是随堂太监叶知。
他虽然两眼微闭,但双耳竖起,时刻关注四周动静。
其身后,十余名小太监低着头,躬着身体站立在丹墀之上。
天机阁警钟大作之时,叶知就已派当值小太监前去询问缘由,并奉燕皇之命调御林左卫、银甲卫前往文渊书院。
当时,燕皇只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跟随燕皇多年的太监,叶知自然知道皇帝陛下心中压着的怒火,只是没有发作而已。
继位三十二年,竟然“有幸”听到天机阁的示警钟声。
皇城至文渊书院的数条大街早已被银甲卫戒严,张祭酒在几名禁军侍卫的搀扶下穿过已经落锁的宫门,急奔向暖阁方向。
见张祭酒在两名禁军的搀扶下来到御阶下,叶知依旧双眼微眯,低声问道,“究竟如何了?陛下还等着回话呢!”
张祭酒老迈的身躯体力已经不支,在侍卫的搀扶下才来到暖阁前,不然早已瘫坐在地,全无为人师表之姿。
此时的他已全无为师的表率,随便用衣袖胡乱擦拭掉一头大汗,但冷汗早已打湿须发,整了整凌乱的衣袍恭声道,“快回禀陛下,是渤海郡出事了。”
叶知万年不变的脸上,先是眉头微皱,旋即皱得极深,然后就是脸色大变,急声追问道,“无误?我说张祭酒,你可前往莫要乱说,真的会掉脑袋的!”
别人或许不知是定国侯在燕皇心中的地位,但作为随堂太监的他岂能不知是燕皇心中的忌惮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渤海郡?”暖阁内传来一声质问。
王祭酒快步上前,来到叶知身侧,向暖阁内躬身一礼,“李祭酒亲自推演过,应当无误。”
“啪啦”
燕皇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惊得暖阁外的当值太监们跪在石阶上,瑟瑟发抖。
站在叶知身旁的王祭酒见状,赶忙跪倒在地,他此次前来是文渊书院的一种态度,但燕皇的威严不可侵犯。
“究竟是谁!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
暖阁内传出燕皇愤怒的咆哮,“彻查,立刻拍朝中的一品高手前往渤海郡,朕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奴才领旨。”
叶知缓缓起身,搀扶起一旁的王祭酒。
两人并排走下石阶,一同前往文渊书院。
“多谢叶公公。”双腿已经打颤的张祭酒向一旁的叶知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现在说感谢过早了,还是先回书院,看看李祭酒有没有推演出新的信息,咱家也好传话给北府。”
叶知的脸色一直惨白,直至陪同张祭酒走出皇宫。
这一夜,数十匹快马冲出开京城,奔向燕国渤海郡方向。其中一人一袭白衣,背负长剑,抬头望了一眼北方晦暗不明的黑夜。
......
翌日一早,山石溪水潺潺,竹林幽静。
晨曦的微风吹散满屋药味,谢吴峰剑眉微微跳动,身体的疼痛感顷刻间袭上心头。
微微睁开眼睛,素净的白纱屏风上绘着一副山水,一道倩影静静站在屏风背后。
“你醒了?”
谢吴峰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瓜子脸、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一旁还凑着一个青瓷碗,冒着淡淡的药气。
“这是哪里?”
谢吴峰试图挪动僵硬的身体,但除了疼痛感,他刚刚抬起的身体,又跌到身下的锦缎上。
“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李碧兰将手中的药碗放到身后的桌案上,仔细打量了着身前的少年,啧啧道,“没想到你真实的面容竟然如此好看,怪不得我们家小姐会救你。”
说着,还不忘偷偷朝着屏风的方向吐了吐舌头。
倏地,谢吴峰原本稍稍放松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原先那重新苏醒的欣喜,顷刻间荡然无存。双眸微凝,警惕的注视着面前这个侍女。
“放心吧,这里是我们家小姐的别院,不会有人敢来打扰。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
李碧兰身体前倾,给谢吴峰盖好被子,然后转身走出内室。
谢吴峰才静下心来,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他身处在一个竹屋里,外面就是一片竹海,隐约还可以听到林间鸟鸣和溪水声。
而屏风背后的那道倩影一直静静站在那里,白纱遮面。
谢吴峰轻轻摇了摇沉重的脑袋,忽然想起昨夜自己昏迷前的情景,一双冷淡的美眸出现在他眼前,然后他就被对方拽着向密林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