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是见孙二娘奈何不得眼前这道人,知道硬拼没用,不如服个软,说些好话。
不仅能免了眼前的灾殃,说不得还能化干戈为玉帛,多出一个靠山退路来。
但孙二娘自小闯荡江湖,却是个比男人还要刚烈的性子。
哪里受得灵青如同看砧板上的肉般的眼光看自己?
再加上见他如此不依不饶的,顿时心中恶气陡生。
一把将面前的桌子掫开,勐地向灵青扑去,口中叫道:“似你这般敲骨吸髓,还满口男盗女娼的鸟人老娘见得多了。
直恨不得能将你们剥吃个干净,省的老娘看得恶心。”
然扑到近前她才发现,眼前的哪里是什么道人,分明是一团火。
血红色的火。
在张青眼中,自家浑家不过刚发了性子将桌子掫开,正作势要扑,便愣在了原地。
随后就见一团血焰从她身下烧起,眨眼间便将她化作了火人。
张青看的睚眦俱裂,大叫一声也向灵青扑去,“你这道人,好不慈悲,竟然使妖法烧杀我浑家。”
然依孙二娘一般,扑到近前却见怀中抱着一团血焰。
那帮手的两个汉子见孙二娘和张青身上都起了妖火,一动不动,惊叫一声便往门外跑去。
灵青将拂尘一甩,两人身上同样腾起红莲业火,不过顷刻间,两人便被烧做了飞灰。
虽然如今妙净帝君不在身边,然其已被灵青炼作的分身,自然能使这红莲业火的神通。
张青见身上火起顿时慌了,一边扑打着身上的火苗,一边大喊救命。
然张目看去,却发现四周乃是一座起了火的寺庙,身旁有些脑壳锃亮的和尚和他一般身陷火海。
翻滚着想要将身上的火扑灭,哭喊着希望有人来救。
而那火海之外,却有一人一手拿支火把,一手拎着把朴刀,在那里冷眼旁观。
烟火缭绕间,张青看到那人年约二十五六,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觑着有几分眼熟。
只等被烧死的时候,他才蓦然发现,那人不正是自己的模样吗?
随着眼前一黑,再次醒来又是身在火海之中,这次却是换了个身子一般。
心头涌起的全是对“张青”的恨意,看着那漠视的魔头,带着满身的烈焰向他扑去。
然最后走出火海不过几步,便扑倒在地上,不甘的看着眼前近在迟尺的魔头含恨而终。
临死前看到的是一抹如寒风般刺骨的刀光。
如此一场场的轮回,生生受了二三十场烈火焚身之苦。
直到最后,他如一个老僧一般,正端坐禅房,忽闻得烟火气,便见门外火起。
他推门一看,此时整座寺庙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满寺的僧人正在火海里奔逃哀嚎。
而那火海之外,正有一人手持火把、钢刀,满脸畅意的看着面前的景象。
笑的如妖似魔,他认得那正是寺中种菜的张青。
不由得高宣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随后念起了往生经,“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加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佛音响彻身心,没有丝毫的怨念,没有丝毫的恨意,反是心中一片光明。
直至其被一片火光吞噬,佛音才歇,恍忽间火光中有一点光明沉浮。
光明暴涨,将自身吞没,他又来到一处菜园子。
想起白日里和寺中那和尚争执,便心中恶气满盈,左思右想的睡不着。
看着桌上的油灯,心中怒意彷佛化作了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咧嘴一笑,到门外寻了个木棍,回到屋内寻了布头缠了,又浸满了香油,在油灯上点燃。
出得门外,见着干燥处便将火把燎上去,直围着寺庙走了一圈,便将整个寺庙都圈在了火海中。
他拿着火把在火海外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和尚们,苦苦的哀嚎着,心中充满了畅意。
那白日里与自己争执的僧人,带着满腔的愤恨,却只能慢慢的挣扎到自己面前,被自己一刀砍死。
他就这么一点点的看着,看着他们慢慢的死去。
直到一个眉须皆白的老和尚走出禅房,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没有憎恨,没有怜悯,也没有什么慈悲。
去当是没有看到自己一般。
他心头不由得更加火气,如面前的这火海般泛滥。
“他凭什么不恨自己,凭什么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头脑一热,冲进火海之中,一把将闭目诵经的和尚抓起,质问道:“你这和尚,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看不起我吗?”
那火焰已经烧到了他的身上,他却毫无所觉,只是满眼愤怒的看着眼前的老和尚。
“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老僧睁开双目说偈道。
silukesiluke
“非是老衲看不起你,是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
非是你杀了老衲,是老衲作此因缘寂灭。
还望你日后能看清本心,不被魔念所扰,还归本来面目。
去吧!”
说着老僧将他一推,一道光明闪过,将他身上的火焰一扫而光。
而当光明散去,眼前景色变化,他又回到了十字坡中的酒店内。
眼前浮现出灵青诧异的眼神。
灵青在用红莲业火烧人的时候,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他们在幻境中的所作所为。
但这般于心性来说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被其影响。
因此一般来说,他都会将其屏蔽,只让妙净帝君来承载这些。
但此时不过两人,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两人,他自然是在一旁观看的。
看到张青在其中体验各种烧杀之苦,他并不意外。
然而,那老僧竟然能将、会将张青推出幻境,并熄灭他身上的业火,这是让灵青没有想到的。
看来,果如扶摇子所言,关注这罡煞群星的,不仅仅只是自己和他。
张青醒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也知方才是灵青施展的手段。
看着自己身上的妖火已经没了,又见孙二娘身上的还没消,身子、衣衫也没被烧坏,便知还没死。
于是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请灵青放了自家浑家。
灵青本也没打算一把火将他们烧死,如今见他脱了业火也就不再管他。
任他在一旁磕头如捣蒜也不理会,只是继续看向一旁的孙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