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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宋最牛知县

    却说李申之护送着二圣南下,将烂棺材和半死不活的万俟卨留在了路边。

    贵人们散去之后,李铁牛这种低阶军官才有资格凑上前来。

    “大舅哥,这鸟厮的尸首怎么办?是扔河里,还是就地掩埋?”李铁牛撸起袖子,作势就要开始干活。

    张牧之目送着车队远去,深吸了一口气,踌躇满志地望着北面,说道:“正发愁筑城没有打生桩的,这么高等级的官人倒也合适,就埋到城墙根儿去吧。”

    古人筑城之前,往往会在城墙根上埋个死刑犯,叫作打生桩。

    现代人修个新建筑,都喜欢搞一个“奠基仪式”,就是这种残忍活祭的衍生。只不过随着文明的发展,把活人逐渐换成了石碑。

    自古拿奴隶、死刑犯、甚至是小孩子活祭的都屡见不鲜,唯独拿当朝在职的五品大员打生桩的,恐怕也只有这一遭了。

    岳银瓶打的那一枪并没有贯穿心脏,万俟卨依然在轻微地喘着气。

    李铁牛领着人趁热乎,赶紧把万俟卨抬进了原本装着赵佶的烂棺材,放回了马车之上,一路飞奔地朝着墙桩而去。

    ……

    护送二圣的队伍一路南下,不两日便回到了应天府。

    李申之离开应天府没几天,却发生了许多事情。

    首先是报名参考的人挤爆了考场,张浚临时决定新增了几场考试,招募人数比之前预计的多出了五六倍。

    另一个是求职当教书先生的人,以及前来应天府书院入学的人,同样非常之多。

    这些事情自由张浚领着人去安排,不劳李申之费心。

    然而应天府来的一个贵客,却非李申之亲自接待不可。

    冯益回来了。

    不知不觉过去了几个月,冯益竟然一路找到了香料群岛,满载而归。

    只不过他没有从泉州上岸,而是“不小心”被风吹得偏离了航线,一路北上到了海州(连云港)才上岸。

    海州的李宝跟李申之关系很好,冯益在李宝的地盘上被款待,而冯益也很识趣,整箱整箱地把香料送给了李宝。

    在这个香料价比黄金的时代,冯益送出去的都是好大人情。

    于是李宝也跟着投桃报李,派兵马一路护送冯益西去应天府。

    “申之!”冯益见到李申之的时候,满脸的激动。

    “冯公!”李申之激动地握住冯益的手,心中又何尝不是激荡不已。

    两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心中却是各有各的想法。

    冯益感激李申之将如此巨大的发财机会送给了他,那香料群岛上遍地都是香料,换句话说,遍地是黄金,要多少有多少,众人只恨自己开去的船太少,吨位太小,又只恨自己为什么每天要吃那么多的干粮,喝那么多的淡水,以至于无法节省出更多的空间储存香料。

    而李申之所激动的,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即将开启,那是一个比冯益所想象的财富还要多出千倍万倍,甚至千万倍的财富。

    冯益说道:“拢共出去了十艘船,回来八艘。本公给你算两船的干股,如何?”

    李申之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他只在乎航海技术的发展,和大量水手的培养。

    冯益见李申之仿佛不为所动,还以为李申之对这样的分配方案不满意,苦着脸解释道:“兄弟莫要嫌少。这次虽然声势浩大,但入股的东家也多。实不瞒兄弟,老哥哥我也只能分得一船货,剩下的货都有主了。”

    李申之拍了拍冯益的手背,说道:“冯公误会了,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走,今天给冯公摆庆功宴。”

    一句庆功宴,让冯益憋在心中的酸苦释放出来,仿佛一路之上所有的痛苦都是值得的,大笑一声,说道:“胡虏血,不醉不休!”

    “胡虏血,不醉不休!”李申之也觉得,今天是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日子,当得起一场不醉不休的庆祝。

    二人正准备进县衙,忽然冯益眼睛瞥到了旁边的马车,不像是应天府自己造的马车,便疑心还有什么客人。

    冯益指着那马车问道:“兄弟,那马车是何人之物?”

    李申之回头看了一眼,见说得是二圣,便打着哈哈道:“没啥,那是韦后和赵桓的马车。”

    “哦,赵桓啊,听上去有些耳熟。”冯益若有所思地跟李申之朝县衙内走去,念叨着:“何不请来一同赴宴?”

    在冯益看来,赵桓的名字听着耳熟,想必也是旧识的人。此人既然跟李申之也认识,那大家不妨坐下来联络联络感情,日后也好互相有个帮衬。

    李申之笑道:“冯公当真要请?”

    冯益看着李申之不怀好意的笑容,顿时觉得其中有蹊跷,便停住脚步仔细思索起来。

    冯益这人虽然脑子不是特别聪明,办事能力也不是特别的强,但是有一点特别值得称赞,那就是从来不去不懂装懂。

    既然赵桓听着耳熟,而李申之的神情又像是要捉弄人,他便非要将赵桓的来历想清楚不可。

    忽然,冯益面色大变,惊道:“申之莫要开玩笑,你说的可是渊圣皇帝?”

    李申之脚步不停,跨进了大门,说道:“然也!”

    冯益赶紧小碎步跟上:“那韦后便是韦太后了?”

    “然也!”

    “那道君皇帝呢?”

    “灰飞烟灭了。”

    “妈耶……”

    冯益跌坐在地,又赶紧爬了起来:“你怎地不早说?韦太后和渊圣皇帝为何不在你这里?”

    在他看来,李申之就是应天府的主事之人,迎回二圣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由李申之亲自操办呢?

    李申之两手一摊,说道:“下官不过是个知县,哪能担此大任。”

    冯益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仔细一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迎回二圣这么大的事,的确不是一个知县能操办的。

    顾不上跟李申之磨嘴,冯益一溜烟地跑到隔壁的府衙,去给韦太后请安。

    李申之自顾自地回了县衙之中,真的给冯益准备起了庆功宴。

    且不论冯益历史名声如何,也不管他往日为人有过多少龌龊,就凭他能开着船去香料群岛浪了一圈活着回来,就当得起李申之为他竖起大拇指点赞。

    冯益去到府衙之中先拜见了张浚,饶是张浚与冯益打过许多交道,都被冯益的模样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来。

    谷</span>  黑了,也瘦了。

    见过张浚之后,冯益来到了韦太后与渊圣皇帝安歇的地方。

    “这是冯大伴吗?”韦太后依稀认出了冯益的模样。

    冯益看到苍老憔悴的韦太后,和精神明显不正常的赵桓,顿时泪眼朦胧,说道:“太后,是我,你是我啊!”

    韦太后看到冯益的凄惨模样,也不知眼前之人受了多少委屈,回想起自己在五国城时受过的种种非人折磨,顿时悲上心头,三人见面之后竟然先痛哭了一顿。

    哭罢之后,互相倾诉了往日的事情,韦太后借机打听了一番临安的事情。

    临别之时,冯益邀请韦太后与赵桓一同去李申之那里赴宴,被韦太后婉言拒绝,冯益只好独身退出。

    说来也怪,一走出府衙的大门,拐进了县衙的大门,冯益的心情立马从悲伤变成了豪迈,脸色也如同老戏骨一般,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进到县衙之中,宴会的气氛顿时浓烈了起来。

    胡虏血独特的酒香充斥着每一处空间,刚刚运回来的香料立马被研磨成了粉末,用来腌肉。

    李申之尝试着搞了几次啤酒,效果都不尽如人意,不是太酸就是太苦,只好暂时放弃了啤酒加烧烤的打算。

    灵机一动之下,将胡虏血与汽水兑到了一起,竟然别有一番风味。

    只不过如此怪异的喝法,大概没有人会尝试。

    放到现在来看,大概相当于把茅台与健力宝混在一起喝,很怪异。

    年轻人喝不起茅台,老同志瞧不上健力宝。

    然而其中的味道如何,谁喝谁知道。

    赵不凡亲自操刀烤肉,倒不是说他有多勤快,而是嫌弃厨子们烤得不好吃。

    除此之外,李申之还将陆游、范成大、杜陶、黄庭、韩平等人一同邀请了过来。如今应天府没了战事,众人都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不必每日坚守在岗位上。

    张牧之在大名府无法赴宴,岳银瓶邀请了魏胜、老陈等一众班底过来。

    冯益在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一场宴会,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吃过最巅峰的一场饭。

    随意地坐定之后,李申之给冯益亲自斟了一碗酒,敬道:“冯公一路辛苦,下官敬你!”

    冯益连忙离席接住酒碗,说道:“申之日后莫要下官下官的了,你若认俺老冯当兄弟,便唤一声哥哥。若是嫌弃俺,唤一声老冯也可。”

    虽然现在冯益的地位比李申之要高很多,但是久在权力中枢的他有着一股敏锐的嗅觉,李申之日后成就绝对不凡,是以干脆放下身段,与李申之交好。

    李申之此刻对冯益是真心地佩服,敬道:“哥哥,请!”

    冯益被李申之认可,心中大喜,端起酒碗一口喝干:“兄弟,请!”

    三碗酒下肚,众人的情绪渐渐兴奋起来。

    掺了汽水的白酒,喝起来没那么大的酒气,入口又很舒服,但是醉人程度却是一点都不低,最能不知不觉中把人撂倒。

    李申之问道:“不知哥哥这许多香料,打算如何处理?”

    冯益说道:“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拿去卖了呀。”

    李申之摆了摆手,说道:“哥哥错了。”

    “怎么说?”冯益心中一紧。

    李申之道:“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往日香料稀缺的时候,一两肉蔻能抵一两黄金。可如今这八船香料运了回来,临安市面上是否能吃得下这么多货?”

    冯益一寻思,真的是这么回事,说道:“兄弟是说,让哥哥先回临安,抢先把这批货出掉,以免香料大量上市以后卖不上价钱?”

    “哥哥糊涂!”李申之一边给冯益斟酒,一边故意厉声道:“你将货先出了,后面卖货的人必然就卖不上价格,也就是说哥哥会得罪那些后面卖货之人。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能量,不用兄弟提醒哥哥吧。”

    冯益想通了这个关节,顿时冷汗流了下来,回敬了李申之一碗酒,心有余悸道:“还好有兄弟提醒,不然哥哥就要酿成大错了。”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能够强行在冯益出海生意中横插一杠子的人,其身份地位必然比冯益要更加地尊贵。

    而冯益若是胆敢抢在这些贵人前面出货,导致贵人们的货卖不上价格,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转念一想,现在不卖,等以后卖不上价格,那这一趟海岂不是白出了吗?

    冯益拉着李申之的手,赶忙问道:“可是兄弟,这船货若是不卖,难不成就眼看着它不值钱了?”

    再转念一想,那李申之还有两船货呢,他都不着急,心中必定是有主意的,冯益便喜上眉梢,问道:“兄弟必定已经有了办法,快与我说说吧!”

    李申之指了指北面,说道:“哥哥的格局要放大一些,莫要眼里只有个临安城,难不成天下只有临安一处有钱人了?”

    冯益恍然大悟,说道:“明白,明白!咱们卖给金人去。”

    李申之说道:“不只是金人,还能卖给高丽人,东瀛人。”

    冯益有些疑惑:“他们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吃得起香料么。”

    李申之说道:“哥哥切莫小瞧人。那地方的人虽然穷,但是他们有金子啊。咱们在临安卖香料,不就是想换一些金子回来么。”

    人穷,但是金子多,看似很别扭的一句话,却反映出了“金子不能当饭吃”的朴素真理。

    冯益虽然没听太懂,但李申之说什么就是什么,便哈哈地应了下来。

    他已经做好打算,自己把货物全部交给李申之去打理,干脆当个甩手掌柜最好。反正李申之是出了名的大方,断不会让自己吃亏。

    李申之说道:“哥哥有没有想过再去香料岛上跑一趟?”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申之其实有一些心虚。

    冯益说道:“还去?兄弟不是说那香料都不值钱了,为何还要再去一趟?”

    直觉告诉冯益,这一趟可以去,应该去,必须去。

    之所以发问,是想知道李申之的打算。

    李申之说道:“香料岛当然没必要再去一趟,但是沿着香料岛再往东走,可是有块更好的地方。”

    冯益一拍大腿:“去,兄弟只管把海图拿来,哥哥再去闯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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