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很忙,而家里的事与军政大事相比终究是小事。所以今日上官夫人来秦王府闹事,苏御没时间去看。当然,这只是口头上的说法。无非是给自己躲避而找理由。之所以要避开,有些心虚,也有些故意增加战略纵深的想法。
苏御与李封、张广打过招呼,如果有人来闹,你们只许安抚,不许打人。尤其是女人。
为什么要这样做,苏御没做解释。
苏御认为,凭借郡主心性,此举能起到“送惊喜”的效果,郡主一定能看出这是苏御的安排。
可万一郡主没看出来,那岂不是玩砸了?
苏御又私下叮嘱林婉:若郡主真的盛怒之下没考虑到这一点,林姐姐就去提醒一下。
来自秦王的这声“姐姐”,把锦衣婢的心都叫酥了。
……
天还没亮秦王就出发去轩辕关,殿下要检查军队。军帐林立的师部和九个作战团都要检查。秦王手里拎着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他检查得很仔细,几乎每一处都对应着一个责任人。有满意的地方,也有不满意的地方,不时做出人员上的调整。
在苏御检查的过程中,监军赵丰一直跟着皇叔到处走动,一语不发。
显而易见,这位王孙正在学习。可苏御并不会告诉他,很多东西是你学不来的。你能看到的,只是表面,而重要的东西都在心里。
更可悲的是,有很多东西是不可教、不可学的。应该自己深挖自己,若能开悟,才能取得突破。从此走上属于自己的路,并且形成自己的风格。同样,你的风格也是别人模仿不来的,不可教、不可学。
苏御不会把这些话说给赵丰,却会说给韩坚。
苏御很重视对韩坚的培养,但苏御不会把整个师都交给他。从他的性格来看,苏御把他归类为“罗成”式的人物。
小伙子很骄傲,甚至有些目中无人,在他心目中,除了苏御,他就是第四师的老大,他是校长的首徒,爱徒。别人岂能跟他相提并论?
平时校长不在这里,他就有责任担当大任。管你什么监军、督粮官、参将,统统都比韩副将小。
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赵丰,他认为,自己是靠实力获得副将之职,而赵丰是纯粹的关系户。
很显然他还是不成熟的,还需要竞争和挫折。苏御甚至有些后悔一下子把他提拔到副将的位置上。不过既然已经提拔上来,总不至于再把他撤下去。悉心教导,旁敲侧击,用对比的方式历练他。
“飞羽啊。”
“在!”
韩坚,字飞羽。以前字“文砚”是他爹礼部侍郎韩耀给取的,他觉得没劲,自己改了一个。
“我观你的第七团是四师最好的队伍,是最有军校风范的队伍。”
“谢校长夸奖!”
在校长面前,韩坚站得笔直,却忍不住面露得色,还鄙薄眼神睥睨身旁众官。
“这支队伍几乎是无可挑剔的。”苏御大赞一句,又话锋一转:“唯一不足是没经历过大战的考验,也不知能否打硬仗。”
韩坚立刻高声道:“请校长放心!若有战事,学生第一个冲上去!”
“唉,飞羽大可不必如此。作为一师副将,一旅首官,岂能亲自冲锋陷阵?还是要深耕战略战术才对。哦,对了。原第四师副将诛邪克,你听说过吧?”
韩坚从小儿就爱打听军旅事,各种与军旅有关的书报攒了一大堆,对玄甲系名将如数家珍,当然知道诛邪克。
苏御说,已把诛邪克捞出,待他伤好之后,安排到第四师参将部担任副参,兼任第二旅第四团都尉长。三个月之后,要让第七团与第四团,进行一次军事演习,给其它队伍打个样儿。
……
秦王打哑谜似的几句话,把李封张广听得稀里糊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们却记住了秦王的话。
而且他们还预测,今天真的会有人来闹事。随后他们就一直守在门口,“等”闹事的人出现。
可等了一上午,闹事的人也没来,张广有些泄气了:“哎,李封,你说咱俩是不是领会错了?秦王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李封皱着眉头:“我感觉不会呀。秦王说话的时候可是很认真的,凭我对秦王的了解,应该……,唉!来了!”
也不知上官氏从哪找来的演员,后来苏御听李封张广描述,感觉上官氏找来的是一群“职业哭丧人”。
哭丧人这个职业,拥有相当久远的历史。据说是孔老夫子发明的或者说催生的。孔子极重视丧葬礼仪,搞得繁琐浩大,那时职业哭丧人就孕育而生。
为此墨子提出过批评,还著有。而孔子的学生子游,也对孔子提出过质疑。
一大群人跪在秦王府门前,嚎啕大哭,呼喊冤枉。不必李封张广通报,郡主坐在霄凤阁也能听到声音。
郡主长眉微蹙,问门外何人叫嚷。
李封把门外妇人的话原原本本复述道:长安郡马时常去小街,与孔婷姑娘见面,花言巧语,骗得姑娘身子。可自从升为秦王,再也不去见姑娘了。姑娘腹中已有秦王骨肉,寻秦王,秦王却狠心要把孩子打掉。姑娘伤心欲绝,在家上吊,险些丧命。上官夫人气不过,来门前索求公道。
李封的话还没说完,见郡主的脸上通红一片,随即又变得惨白。可郡主深吸几口气,脸色又恢复平常。因为她想起了那天晚上苏御说的话。林婉在一旁察言观色,觉得自己没必要提醒了。
不久后郡主指着楼下道:“言语驱之。”
李封眨眨眼睛,跑出门去驱赶闹事的人群。
可是驱赶半天,也赶不走,李封又跑了回来。
郡主说:“厉颜厉色,继续驱赶。”
李封来来回回跑了几趟,门口的小丫鬟都嫌烦了。因为小丫鬟要总去给他传话,而郡主的回话总是那一句。
李封有苦说出不,苦叹一声,跑出去继续驱赶。
由于闹事的人多,引来好些人围观,这事可就越闹越大了。而且郡主老早就安排王珣跑去道光坊功勋街散播消息。
道光坊与清化坊只隔一条街,一听说有这新鲜事儿,一些闲人就小跑来看热闹。
“哎呦呦,真是笑话死个人,秦王在外面欠下的风流债,被找上门来了。倒要看看平时装腔作势的长安郡主如何应付。”
“平时她竟管别人家的风流事,还总打人,今日一看,这是报应来了。”
“呦,那姑娘肚子都这么大啦?这一准是在郡主怀孕时,秦王在外面搞的。”
“你瞅瞅,真是人心不古啊。都说秦王好品行,可现在看来竟与他爹是一个性儿。”
“嘘,你个傻婆娘不要命啦?这话也敢说。”
“哎!多漂亮的姑娘啊,就这么让人糟蹋了。还傻傻的跑到这里闹,岂不知长安郡主是什么性儿。待会天黑了,唐家派暗捉来,把她带走,悄悄弄死。”
前几日姑娘还是个雏儿,只是衣里塞棉花,弄出个大肚模样。有人见到孔婷抱着大肚子跪在门前,指指点点说些什么。或许那些人是故意,一些狠话竟传进姑娘耳朵里。
……
“婷儿,真是委屈你了。”
傍晚时分,郡主将孔婷唤入王府。而上官夫人等一群人,则是被唐家剑客轰走了。这时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感叹,说那傻姑娘进去可就出不来了,一准被郡主害死。
人群感叹着离去。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扬千里,想必这事已经传进太长公主耳朵里了。可太长公主这次可没露面,说到底,是她赵家人干了丢人的事。
“为义母分忧,是婷儿的本分。”
“这恐怕早已超越本分,让人受之有愧了。”郡主笑了笑,想起什么似的问:“婷儿,你义父是怎跟你说的,你便如此豁得出去?”
在二夫人带着孔婷来闹事之前,苏御多次叮嘱孔婷,郡主很有可能对这件事产生怀疑。更有可能试探你。无论她表现得多么诚恳,你都不要信。
基于此,孔婷就尽量淡化这件事,不把事情说的复杂。只说义父去孔雀楼求她,希望她帮忙。因为郡主被三位老太逼迫,整日抑郁寡欢,担心郡主气郁短寿。
唐灵儿拉着孔婷的手,热情而亲昵地看着她:“婷儿,你跟我说心里话,你心里是不是有你义父?若有,你不妨说来,既然走到这一步,我倒是觉得可以顺水推舟,成全你们。平时我就看得出来,其实秦王对你也颇有好感……”
孔婷先是娇羞,目光躲闪,可不经意间一抬眼,与郡主四目相对,目光交错间,她在郡主微笑的脸上,竟然看到的是狰狞的目光。
这一幕十分诡异,忽而想起那些人的狠话,吓得孔婷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把手缩了回去。
“不不不,婷儿岂敢对义父有非分之想,义母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