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柳云升的介绍,县一级的主要官员包括县令、县尉、县丞、主簿、廷掾、主记室、少府等,其中县令管辖县内所有政务,县尉管辖县内军事,县丞协助县令分管政务,主簿属于县府门长,管理县府众事,廷掾主要负责乡事对接,主记室掌文书,少府掌财用……
县以下设乡、里、亭,其中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乡官主要为三老,掌教化、管治安。
可谓层级分明,名头众多。
吴乾架着二郎腿在县衙大堂等候不久,一众县级官员便慌慌张张地都到了,只见他们有人衣帽不整,有人未着官服,有人气喘吁吁,不过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垂手恭立,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蜡像一般。
班头田方双手递回令牌,笑脸如花道:“启奏大人,所有县史以上官员均已到齐,只有县尉鲍强没找见人……”说到最后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吴乾也不计较,起身收回令牌后,审视堂上众人一番,这才起身道:“在下吴乾,受朝廷之命接任北海县令一职。”
众官员闻言一个个一撩衣摆,跪倒在地,齐声道:“恭迎吴大人就任。”
“我与各位大人不熟,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认识一下彼此,哪位大人先做个自我介绍啊?”吴乾双手背于身后,立在台阶上问道。
“启禀大人,我叫姜堰,是本县县丞!”一名年过半百,面堂黝黑的文士拱手道。
吴乾上下打量他几眼,此人生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才学之士,于是问道:“原来是姜县丞啊,正好我想详细了解一下北海县的具体情况,不如县丞大人给我讲讲。”
姜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结巴道:“不知大人都想……都想了解……什么?”
“比如县中户数,人口规模,田产数目、税赋收入等等。”
“这个……这个……”姜堰这个了半天也没答上来,额头的冷汗倒是源源不断:“大人想知道的这些情况都在案卷中记载,下官……下官这就去取……”
“作为县丞,连这些基本情况都答不上来,那我直接翻阅案卷就行了,还要你干什么?”吴乾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吓得姜堰一个机灵,连忙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姜大人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就此回家安享晚年吧。”吴乾坐回椅子,端起桌上的茶碗,吹了吹浮沫,浅饮一口。
“本县官员均由州府任命,吴大人就算要换人,恐怕也得竟州府批准同意才行吧。”一名的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走上堂来,粗壮的手臂和大腿,满身的腱子肉,无不显示他孔武有力。
“哦?”吴乾笑道:“你又是谁?”
那人拱了拱手,大嘴一张,道:“在下本县县尉鲍强,见过大人。”
鲍强?强暴?
吴乾忍不住心中好笑,但见此人横眉巨目,满脸横肉,不像善茬,如果自己就这么被他给吓回去了,恐怕以后也就在这混不下去了。
“吴某人此前投身行伍,的确不大了解官场,不过我却知道一个道理,就是朝廷不养无用之人!”吴乾突然提高八拍喝道:“身为本县县丞,对于本县基本情况都答不上来,我留他何用?”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如果有人不服,大可上州府去申诉,在我没有被罢免之前,这里我说的算!”吴乾霸气说道。
柳云升没想到自己追随的这个年轻人竟如此强势,几句话就把整个场面控制得死死的,心中自是崇拜之余也多了几分敬畏。
堂上众人没想到新上任的这位县太爷,年纪不大竟会如此霸道,随随便便就将县丞给换撤了,一会自己还能不能保住饭碗。
鲍强也没想到,前几任县令无不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这次怎会派来这么一位爷,虽然外表还算儒雅,脾气怎会如此暴躁。
原县丞姜堰双眼一翻,原本跪倒在地的他竟侧着身子晕倒了。
吴乾吩咐衙役将他抬离大堂,这才继续问道:“鲍县尉负责本县军情,可否告知本官本县驻军及防御情况?”
有鉴于姜堰的下场,又听闻吴乾乃行伍出身,鲍强随不敢造次,于是道:“本县共有县卒三百人,奈何近些年来山匪水寇猖獗,这点人马也就只能被动防守。”
“前任县令为何不向朝廷申请剿匪?”吴乾一听匪患猖獗,顿时来了精神。
“怎未申请?前县令多次向朝廷申请要扩充县卒规模,加强城防力量,可是朝廷要钱不给,要人没有,匪患才会愈演愈烈。”鲍强抱怨道。
“看来你对朝廷意见还蛮大的嘛。”吴乾幽幽道。
“下官不敢!”
“你现在去集合所有县卒,本官稍后前去视察兵营。”吴乾吩咐道。
“诺!”鲍强施礼而去。
“谁是少府啊?”吴乾冲着堂上众人问道,一名身材矮小的中年人出列拱手道:“小人宋鑫,拜见大人。”
“宋鑫?是那个金一堆的鑫吗?”吴乾咂吧这最终的茶叶问道。
“正是!”
“这还差不多,管钱的,名字里多些金银吉利!”吴乾一句话,让柳云升忍不住掩嘴偷笑。
“咱们县库里如今还有多少钱银?多少粮食?多少绢布啊?”除了军情,吴乾也就对钱感兴趣。
“启禀大人,目前县库存银几乎为空,粮食吧还有二三百石,布匹绸缎也没有了。”宋鑫认真回道。
“嘿!你这少府当得可真叫个轻松啊,县库里就剩了点粮食,那钱银都去哪了?”吴乾忍不住调侃道。
“这……这个……”宋鑫额头上也见了汗。
“别这个那个了,云升,你留下来和几位大人查清楚情况,本官前去视察军营,一会回来我要知道缘由。”说罢,吴乾起身朝衙外走去,那叫田方的班头连忙跟随前后。
出了县衙,吴乾深吸一口气,这北海县竟然如此恓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贫民窟呢,太后随口一句把自己贬到这里来任县令,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田班头,我问一下,你们上一任县令因何不在了?”吴乾边走边随口问道。
“大人客气了,您叫我田方就行了。”田方谄媚道:“我们上一任县令叫周奇,上任不到一年,因为本县太穷捞不到油水,两个月前挂印而去了。”
“那再上一任呢?”吴乾好奇问道。
“再上一任县令被海匪给虏了去,原本海匪是想敲诈点钱财,结果我们出不起赎银,最后海匪恼羞成怒,就把县令给杀了……”
“嘿,这都什么事啊。”吴乾忍不住气道:“这么说是没人愿意当北海县令了,这才把我给甩到这了。”
“可不是嘛,原本我们以为不会有人来此上任了,没曾想吴大人您来了。”田方尬笑道。
吴乾沉吟半晌,心想既然你们把我丢到这个穷乡僻壤,我就在这里干出一番功绩,到时候亮瞎你们的狗眼。
很快,二人来到城西军营,只见校场上稀稀落落杵着二三百县卒,一个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
鲍强随率领众县卒施礼道:“参见吴大人。”
吴乾心道:就这么一群盔歪甲斜、营养不良的县卒,县太爷不被掳走才怪。于是挥手示意鲍强过来,伏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就是你的部下?”
鲍强明白他的意思,只听他抱怨道:“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可是咱们县太穷,弟兄们平日里缺衣少穿不说,饭也吃不饱,如今更是大半年没有领到饷银了……”
吴乾只觉自己脑袋里某根神经线“嘣”的一声断裂了,他一把揪住鲍强的衣领喝问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