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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鸿门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道行人稀少,两侧房舍门窗都透出昏黄的光亮。

    朱友宁回朝城门大街客舍时,董志铉已带着一指挥赶到,正忙着部署五都分散布防,内外院落墙头到处都是甲士,暗伏于阴影处。

    王汀站在中院正堂外台檐上张望,见朱友宁回来摇了摇头道:“多此一举!李存信虽是个粗人,却是粗中有细,断不会如此鲁莽行事。”

    周令稠反驳道:“你怎知他不会,便是有那万一,也该防备,周密一些总是好的。”

    “理该如此是没错,那且等着看吧!”王汀两手一背,施施然地进屋去了。

    朱友宁与周令稠一老一少在正堂桌案上相对而坐,两名婢女端着托盘,提着食盒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见了两人忙低头见礼。

    想必是王汀叫了饭食,两人刚在酒楼虽叫了酒菜,却无心吃喝,这会儿又觉得饿了。周令稠果断招了招手,让两名婢女将酒菜饭食端了过来,摆放上桌案。

    菜有酱肘子、水煮萝菔羊肉,外加一盆汤,饭是粟米饭加一盘蒸饼,觉得有三个人可能不够了,婢女告退说还有。

    “啧啧……还有某最爱喝的关西白骠!”周令稠拿起白瓷瓶酒壶,拔开塞子嗅了嗅,双目笑眯成一条缝,想想又转头朝里喊道:“浩山贤弟!一人独饮岂如三人对饮,再不来,酒可没了!”

    “周士骧!你这蒜头鼻还好酒,小心以后鼻子通不了气。”

    王汀无奈,只好出来在下首坐了,见酒已倒了一白瓷小杯,端起美美地抿了一口,“咝”的一声,回味无穷,咂了咂嘴,干脆一口焖了。

    关西白骠是一种带着极淡黄绿色的浓香型清酒,朱友宁拿起杯子浅尝辄止,口感爽滑,不烧不辣,还真不错。他朝对面一看,发现舅父的鼻头确实有点发红。

    据说是当年在黄巢军中,被军士打了,后来就一直鼻塞,每逢季节变换就复发,再也治不好。但一般时候,他的鼻子嗅觉又非常灵敏。

    “浩山先生!你要真关心阿舅这鼻子,何不给他找个能做外科手术的高明郎中,那肯定能一劳永逸地治好。”

    王汀笑道:“那可不好找,既要通岐黄,又要能做刀工,也只有军中才有,即是找到了,士骧怕又没那胆气,鼻子可是连着胪脑,某可不敢惹这麻烦。”

    周令稠苦着脸,讷讷无言,只埋头扒拉碗里的饭粒。

    三人边吃边闲聊着,这时董志铉闯了进来,禀道:“都将!外面杨军使来请,说是罗衙内在李公佺府上宴请李存信等河东军将,亦请都将前往赴宴,只怕是宴无好宴呐。”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王汀道:“不去不妥!去了更不妥!”

    “浩山就别卖关子了,那到底是能去,还是不能去?”周令稠急忙问。

    “明摆着的事啊!鸿门宴而已,就不知安仁将军能否敌得过李存信,若自信能一战,带上几个武艺不俗的,去也无妨!况有罗衙内在,或有危险,绝无性命之忧。”

    “既有人向某挑战,某焉能不去!”

    朱友宁说罢,叫上董志铉、宋绍元、安延信、杨式,以及落雁将孙处伯、射雕将蔡德明、刀斧将陈瓒等嫡系信得过的好手,带上一指挥甲都右队为护卫,在中院点齐人手,直接出了门。

    杨利言带着一伙亲兵正等在门外,见朱友宁真出来了面色微变,欲言又止。

    “杨军使不用担心,做好护卫接应,但有变故防着那李公佺,李存信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就三百骑而已。”

    “非也,某想说的不是这个,衙内本不想请将军过去,但李存信执意如此,又不给将军设下席位,所以……”

    想来个下马威吗?真是小儿科,无非是手底下见真章!

    朱友宁哑然失笑,紧了紧腰中佩剑,此剑上次被史獾儿咂了一铁骨朵,留下了一点伤痕,但一点没弯,这是少年时,师父藏真子仿照他自己的松风剑用料形制,稍作更改所精心锻造的一柄上好百炼钢剑,命名为“潜渊”,朱友宁对自己的剑术是很有信心的。

    藏真子也叫藏真道人,其剑术传自东汉天师道,至隋唐,北派代表人物有李靖、裴旻,南派则有任真子、沈光、叶法善等,皆一时之剑术翘楚。当年,藏真子随黄巢义军一路北上,见义军所为痛心疾首,至洛阳后便不知所踪。

    李存信其人,朱友宁也听说过,此人原是个回鹘人,少时本名叫张污落,为怀化郡王李思忠之部属,后被李克用赐姓,并收为义儿。

    据说聪明多计,善骑射,且很有语言天赋,能说多种部族的语言,但这样的人,显然没接受过系统性的教育,没什么可怕。

    李公佺的府宅在城西下斗门大街,北面紧挨着魏州州衙,宅院前灯光通明,台阶两侧停着很多车驾,朱友宁是骑马来的,那门前值守军士迎上前招呼,要将马匹拉进马厩,董志铉却将他推开,留下安延信带亲兵看守战马,只与一众军官随朱友宁进去。

    一路穿门过户,远远地望见中堂上灯烛亮如白昼,里侧上首居中,坐着李公佺、罗绍威,中间一人看着面生,想必就是李存信。

    杨利言在前引路,先小跑着进去通报一声,朱友宁随后带着一群军官直上台阶,步入中堂,无视堂上众人投射过来一道道犀利的目光,抬眼左右一看,果然见两侧各有十几名军将,两三人共一案分列而坐,酒菜热气腾腾,杯盘满桌,每案还有两名俏婢伺候,竟没留空位。

    “那便是汴梁来的稚儿吗?若能胜过耶耶手中这柄大刀,某这位子便让你来坐了,如何?可有胆一试?”

    右侧席位中下位置,一名中等身材的壮实军官站了起来,提起一柄三尺厚背大刀扛在肩上,那大刀有些奇特,柄长一尺多,刀身长两尺多,刀刃尽是细小的锯齿,在灯火照耀下反射着寒光。

    这是虎牙刀,若被挨上一刀则皮肉翻转,筋断骨伤,伤口久难愈合,非常歹毒。

    这时代就有双手刀了么,朱友宁正惊疑间,董志铉急忙靠近小声道:“此人某认得,正是那败将史彦璋,颇为骁勇,刀法了得,骑射过人,要不由某来对付。”

    “还是由某来为都将斩了此獠,董指挥善长兵,对上此人可能有点不利,末将使刀不挑剔,什么刀都行!”

    宋绍元说罢,手按腰间横刀迈步而出,沉声道:“某乃朱都将帐前近卫,你想挑战也得先过了某这一关。”

    “好个小贼!待会儿若丢了脑袋,后悔可就晚了!”

    史彦璋扛刀跨步而出,摆了个起手式,两腿虚步站立,双手持刀竖在右侧,刀尖朝上。

    朱友宁两手抱胸而立,举目四顾,堂上众人的目光都被即将开打的两人所吸引,那上首李公佺、罗绍威亦是如此,倒是坐于中间的李存信颇为敏感,顺着朱友宁的目光看了过来,两道粗眉一拧,眼神陡然锋锐三分。

    既然对方没开口,也没说什么规则,朱友宁也就嘴角一翘,报以冷笑,好整以暇地等着先出手的两人分出胜负。

    看情况应是单打独斗生死战,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带弓箭,玩阴的下暗手易犯众怒,有仲裁方在没人会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