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志铉此前能做到将虞侯说明确实能力不俗,仅是次日午后就将两个指挥整编完毕,一应军官名册,及所需鼓角旗号、武器铠甲清单都送了过来。
朱友宁核实了一遍,便让宋绍元带了五十骑跟随,前去府衙找罗绍威,不想值守牙兵却说罗衙内去了城东北二十里的王莽城。
王莽城即是故元城,为汉时王莽家族的故乡,曾置贵乡郡,至十六国时置贵乡县,城西有王莽河,为汉时黄河故道,东汉王景治河后,此河道废弃,现今河面很窄小。
朱友宁快马赶到城东,入城时丢给守门县卒队头一把大钱,让其派人通传带路。那队头见钱给得多亲自跑腿,带着直接穿城而过。
出了西城门往北五六里,朱友宁大吃一惊,只见王莽河西岸坐落着一片巨大的军营,营寨耸立,刁斗声声,远处黄尘升腾,战马嘶鸣声不断,大地也一阵阵震动。
看来魏博允许河东兵借道,也不是全无防备,这片大营足可驻兵三四万,但应该没集结那么多。朱友宁一时踟蹰,勒马迟疑片刻还是让那队头去通传,自在营外两里处等着。
小半个时辰后,约百余骑缓缓而来,当先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绯袍将领,瘦长脸长着淡淡的络腮胡子,看到朱友宁等五十骑一脸傲慢之色,双目一眯,转头看向旁边的罗绍威。
“那就是汴梁来的朱衙内?还是个稚儿嘛,哈哈……”
他身后一众亲兵不明所以,也跟着凑趣地哄笑,这让罗绍威脸上有点挂不住,拍马而出让到一边,干咳一声道:“毕竟是使者,诸位可不好失了礼数,李将军既有事,但请先行!”
那军将冷冷地盯了朱友宁一眼,带着数十骑呼啸而去。
朱友宁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见罗绍威迎了上来行礼,便拱手还了一礼,问:“罗端已!此人是谁啊?”
“那是行领贝州刺史、效节军都使李公佺将军,安仁寻某有事,只需派人到府衙说一声,这般寻来……”
朱友宁笑道:“无妨!某还不至于为此等人生气,既知某寻你有事,当知是何事吧?”
“哦……这么快,昨日才听麾下军使提过,其他事都好办,就是腰牌与印章雕制要两三日时间。”
“两三日还等得起,这有几纸单据要不要看看?所需长兵不少,某按价付钱也行。”
“何须如此,安仁此言可就见外了!”
两人边走边聊,出了王莽城后一路快马回州城,直往节度府衙,罗绍威找来杨利言,一起先进去禀报罗弘信,获准后让杨利言去士曹调来二十辆马车,再带朱友宁先往兵曹参军事那里报备,再往兵曹武库。
武库是府衙内一个四面高墙的独院,马车无法直接驶入,需要搬运出侧门装车,在朱友宁吩咐下,守库小吏打开了府衙侧门,杨利言与宋绍元等八十名亲兵被带了进来。
因之前有所缴获,佩刀、角弓、箭矢、手牌、旁牌、马具等基本不缺,就是缺轻骑兵短枪和一些铠甲头盔。
轻骑短枪各镇所用基本一致,都是长八尺(约两米四)的硬木杆扁平棱形枪头,按“伙”为单位十支一扎,八百支摆放了很大一堆。
盔甲只要三百套皮甲,两百套铁甲,罗绍威另拔了十套细鳞甲、十套山纹甲,还命仓大使特地挑了明光、光要两种重型铁甲各一副。
鼓角旗号是传令指挥用的,两个指挥各配一套鼓角钲钶,加两套备用,另配七套“都”一级作为分兵作战就可以了。
旗帜和号角的话,十将一级就得配给,但甲都有旗号,云骑四都和降卒的要换旗,这就要很多了。
看亲兵们在搬旗杆子,按颜色领取旗面,朱友宁有点担心,问:“仓大使!你们这军旗上用墨写字,不会淋了雨就是一团黑吧?”
“这有易州奚氏所产松碳墨,旗面写了字一经风干,淋雨也不轻易掉色,拿上两条墨已够用了。”
易州墨可是隋唐久负盛名的好墨,至今还享有宫廷垄断地位,据说奚氏用了一些矿物质混合十几种原料制作,书写于纸上浸湿数天仍墨色不褪,可是真正的独门配方。
朱友宁把这些送到军营,天都快黑了,还有后续腰牌、印章雕制则是功曹制作,在兵曹取,找杨利言帮取就行。
次日,朱友宁到教场给全军发下赏钱,指挥一级军官每人六缗钱,都头五缗,队头四缗,十将三缗,士兵两缗,好大一笔钱就此没了。
拿了钱就要出操,练一下队列,让来自各方的军士们互相熟悉,并试试新领取的旗号鼓角啥的好不好用。其实最重要的是,朱友宁要接见两指挥二十六名都头以上军官,队头十将就太多了,很难记得住。
忙活了一天,混编后的将士们都渐渐磨合,到酉时解散,朱友宁准备住几天军营,不打算回去,周令稠却找了来。
“安仁……安仁!快跟我来!”周令稠跑得气喘吁吁。
朱友宁讶然问:“阿舅!有何急事!”
“李存信率大军到了,屯在南郊二十里,自带三百骑刚进城,咱们快去府衙外找个地方等等消息。”
朱友宁暗吃一惊,昨天据罗绍威说,只准许李存信自洹水过魏县,未准许他率兵来州城,他这么做莫非是为自己而来,按说自己应该没那么大的面子。若是为了王汀,不!他应还没得到消息。
在周令稠催促下,朱友宁只好带了宋绍元等十名亲兵,骑马一路赶到府前街转角处,见旁边有家酒楼,便唤酒楼伙计过来把马匹拉进马厩,进酒楼要了个二楼临街的雅间,几人扒在窗前观望。
一刻时后,约百骑簇拥着几名将领在府衙门前下马,罗绍威竟也在其中,随之领着一群人进府去了。
距离有点远,朱友宁也没看出哪个是李存信,招手让宋绍元上前,命他去府衙打听一下,看李存信来此是何用意。
正好天色已晚,是该用晚膳了,朱友宁干脆叫来酒楼伙计点了两桌酒菜,一桌给亲兵,要配粟米饭。另一桌是自己的,当然酒菜要好点,饭就不要。
半个时辰后,宋绍元急匆匆回来了,朱友宁急忙问:“如何?见到罗衙内了吗?”
“没有!罗衙内走不开,只见到了杨军使,那李存信还真是向豫章公索要汴梁使者,言谈意态骄横强硬,这把豫章公气得火冒三丈,但人家大军压境,又投鼠忌器,无奈只是低声下气,死不松口。”
朱友宁释然一笑道:“呵呵……这位老罗现在应是察觉到河东镇包藏祸心,但还差点决心,就让李存信激他一激也好。”
“都将!杨军使还警告,请我等使团火速搬进军营,以防不测,末将觉得很有道理。”
朱友宁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不屑道:“有个屁的道理!搬……搬什么搬?入他娘的就是不搬进军营,只要那李存信不知死活,咱们就在城内和他干一场,他还真敢召来大军攻城?”
“啊?这……好像也有道理,咱们为何要怕他!”
朱友宁大笑道:“这就对了!你速去军营传令董志铉,让他调一指挥去朝城门大街客舍布防,咱们这就回去,静等晚上好戏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