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时日内,李豫无法东返,杨错肯定也在稳定局势。最多是李宝臣骑兵会先行南下,攻入中原。若仅是骑军,还可依地形加以阻击。”
史朝义的言语,充满了自信的意味,让人不知不觉中就深深地相信,“既然已经识破郭子仪的行动,利用李豫东返前的时间之差,便有可能倾力一战,击破东线敌军。而后在开封城下,与唐朝皇帝决一死战!”
“是!”
定下战略之后,史朝义当即就放弃对荥阳和阳城的攻击,率军返回开封。
在此之前,已有十数匹快马先行驰往各处。
在撤离之前,史朝义特地到荥阳城下去一趟,他看到了浑瑊。
浑瑊仿佛也知道史朝义准备撤退了,专程在等着与他一见。
看着城楼上那个白衣若雪的身影,史朝义心中一阵感叹。
这个身形俊朗的敌将,据闻到今年才仅仅三十岁。
刚到立之年,却已经是李豫军中的朔方军先锋使,这一次更是生生让自己撞上了铁壁。
无论是智计,还是用兵、统军,浑瑊都远胜壮年时候的自己。
这样的年轻才俊,也不知李豫是如何寻出来的!
城楼上,浑瑊望着史朝义消失的身影,摆了摆手,阻止了部下请求追击的提议。
猛虎虽老,但威风犹在,没必要去冒无谓的风险。
而且,随着西线战局的结束,史朝义已经没有可能扭转战局,败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属于伪燕军的时代,正如那西天的斜阳,快了……
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浑瑊走下了城楼。
三月中,河南府里叛军治下的各县中,有几个县应代宗皇帝檄文而降。
剩余几县的令长严辞拒降,并有意负城顽抗。
但很可惜,他们最终未能给史朝义献上这最后的忠诚。
县中的其余官员和豪族,不愿随这些“顽固不化”的县令都成为“与城携亡”的殉难品。
他们密谋联手发难,夺取了城池的控制权,并以令长的首级作为向征讨大军请降的礼物。
随着河南府诸县的陆续归降,河南府的广袤土地基本已归于唐军的掌控之中。
剩余的障碍里,最大的那个莫过于由尚可孤扼守的孟县。
孟县北和沁阳、济源毗邻而遥望太行山,东以猪龙河为基本分界与温县隔河相望,西跟济源、孟津并靠接壤,南以黄河为界,同孟津、偃师、巩义隔黄河相望。
孟县系太行山前丘岭向华北平原过渡地区,地势由西北向东南倾斜,海拔高度由三百零五降到一百零八米,境内由西向东有明显的低山、丘岭、平原的过渡特征,丘岭、平原、滩区各占三分之一。
正是因为孟县的易守难攻,尚可孤才能凭借弱势的兵力阻挡住李宝臣、辛云京、辛京杲三路联军的猛烈进攻。
在取下幽州之后,朱泚和朱滔兄弟选择投降,并且随军南下。
李宝臣得以汇合辛云京和辛京杲兄弟,继而从东线一路往南,兵锋所指,无不所向披靡。
说起尚可孤这个人,倒也是个颇不简单的角色。
论武力,他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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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张宝忠、康日知、张忠志并称“河北四先锋”。
与勇谋兼备的张宝忠、康日知等大将不同,尚可孤与毕思琛更加相似,在统军作战上很有一套本事。
不过,由于那些先锋中其他三位过于耀眼,尚可孤也就显得不那么出彩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轻视他。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尚可孤原本受命扼守河阳县。
当日叛军残军率军逃出洛阳,率领两千残兵败退河阳时,尚可孤其实可以据河阳来阻击大唐兵锋。
而且传闻残军就曾要求死守河阳。但尚可孤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弃守河阳,而是依托孟县展开防御。
旁人或许会以为尚可孤这是在胆怯畏战,但在杨错看来,他的这一选择无疑是非常理智的。
随着向润客被俘,数万精锐伪燕军覆灭,再加上冀州的失陷……
面对这种种只能用“噩耗”来形容的消息,伪燕军的军心必定会大乱。
在如此情况下,一旦遭遇唐军大部队兵锋的震慑,伪燕军很可能不战自溃,想要守住河阳县,几乎是痴人说梦!
尚可孤看到这一点,才果断地北撤至孟县,只留少部兵马于河阳县作为牵制之用。
利用争取到地几天时间,尚可孤稍微稳定了些军心。
借助黄河这条天险,有效的阻挡南面唐军的兵锋。
事实证明,他确实做对了。
唐军的兵马已经被阻挡在孟县南岸有十来天时间。
直到李宝臣率军赶到。
这一下子就让孟县变得不那么受得住,要不是杨错没有领军前来,孟县也不至于坚守到现在。
但是,杨错已经不准备再让尚可孤拖延下去。
西线的战局必须尽快结束,这样他才能挥大军重返中原,与郭子仪携手应付东线的战事。
三月十六日,杨错引郭涔铁骑和两万精锐步卒开赴孟县。
代宗皇帝则留在了洛阳,负责坐镇大局,以便尽快稳定住河南府的局势。
同时,代宗皇帝还要在李泌、严庄的辅佐下筹备另一些事情。
诸如暗中联系沧州、魏州、博州诸士族门阀,以便为在不远的将来,北伐大军进军河北剩下的地方做好准备。
此外,代宗皇帝还要尝试着联络一下屯兵魏州的伪燕军魏博军节度使符璘,看能否游说其倒戈相向。
代宗皇帝与符璘本是旧识,甚至对其还有知遇之恩。
若不是造化弄人,符璘说不定也在代宗皇帝麾下效力。但尽管有这么一层关系,代宗皇帝要说服符璘归降,恐怕也不件容易的事情。
符璘麾下的魏博军是经过一定程度的变化,已经开始有点超出了符璘的掌握,实际兵权在史朝义派来的监军的手里。
顾忌到这一点,符璘也很难立刻同意。
但这一切不需要杨错操心,他所要做的,就是尽快拿下孟县。
与李宝臣的成德军、辛云京的河东军、辛京杲的英武军。
两日多后,杨错领军赶抵孟县下,从真正意义上完成了尚可孤的合围。
杨错和李宝臣、辛云京、辛京杲他们只隔着一道孟县,相距不到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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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能够隐隐听到对方的鼓角声。
扎营完毕后,杨错当即遣使叩城,约见尚可孤。
使者携带了一封杨错亲笔手书的劝降信件。
信中,杨错没有对尚可孤讲什么社稷大义,百姓疾苦之类的大道理。
尚可孤不是士人,他只是一个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将领,社稷大义什么的,并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
用这个来劝降,只能是自己碰得一鼻子灰。
身为一个统军将领,尤其是尚可孤这样一个早就过了血气方刚之年的将领,他所关心在意地东西,会比较实际一些。
从这方面入手,或许能够取得不错的效果。
事实证明,杨错的预料并没有错。
使者平平安安地返回了大营,甚至带回了尚可孤的口讯,他愿意在明日与杨错在关前面谈献降一事。
详细地向使者询问了他入关直至面见尚可孤地一应过程后,杨错略一思索,又写了一封短信,再命使者入关亲呈予尚可孤。
郭涔、柏良器、高崇文等大将,对杨错的举动流露出了很强的好奇和疑惑。
夕阳西垂之时,使者再次回到营中。
据他描叙,尚可孤第一眼看到我第二封书信的内容,有那么一刻,显得很是惊骇。
随后尽管迅速恢复了常态,但却似乎仍有些恍惚。
听到这里,杨错知道先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大帅,您是认为……尚可孤准备诈降?”郭涔看出了些端倪,半是疑惑半是求证地询问道。
“应该是如此。”杨错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尚可孤亦是叛军大营的大将,纵然眼下他身陷重围,无脱身之机,也不至于这般轻易献城归降。”
“他答应的越是干脆,其中越有蹊跷……以我的猜测,尚可孤应是准备以答应献降一事为障眼之法,借此使我军防备松懈。他则会在今夜出城夜袭,击我以疲。”
“将军的第二封书信是……”郭涔恍然地说道。
“只是稍稍告诫他一下罢了。”杨错说完,望着帐外的风与雨,心头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或许是听取了杨错的告诫,又或者是察觉到我军并未放松一丝戒备,尚可孤最终并未出关夜袭。
翌日上午,尚可孤领数十精骑出关,相隔百步与杨错在关前商谈起献降地事宜。
经过初时的尴尬之后,尚可孤逐渐地放开了心胸。
当从杨错口中得知被俘的毕思琛、周子俊二人非但未死,甚至还秘密地承担起为唐军操练新军的重任时,尚可孤惊讶中,也流露出了意动之色。
尚可孤与毕思琛是挚交,先前一直以为好友已然身死,此刻算是大大地惊喜了一番。
在杨错应允不为难其麾下将士的许诺下,尚可孤最终选择了归降,并在第二日开启城门,迎两路大军入城。
杨错也与李宝臣、辛京杲、辛云京成功实现会师。
至此,整个河南府真正尽掌唐军之手!
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气息,关墙上下,凝固后变成紫黑色的血迹斑斑驳驳,恶战后的痕迹随处可见。
但,这一切已经成了过去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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