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成都方向的冲天火光,领军诈撤的李康以为韦皋没有追击自己,而是选择了攻城,忙按照第二套应变计划,领军急转掉头,直奔城东的韦皋军大营而去。
距离韦皋军营还有两、三里路时,李康突然觉得成都城有些不对劲。
然而,不及他细想,异变已生。
高崇文和柏良器各领无当、无前飞军中的一部,自左右两翼杀出,将李康军拦腰截为两段。
黑夜中,惊恐的呼喊声、怒叱声、金铁撞击声混杂成一片。
乱中的人流全然没有半点秩序可言。
原本的奇袭者,却反遭到了伏击!
在几乎全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遭到伏击,就算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也难免会出现混乱,如若统军者反应不当,甚至可能导致军惊溃败。
而李康手下这万余兵马,原本就不是什么精锐之师,其中半数以上甚至是从军仅三、四个月的新兵。
此前多日的战事里,双重重压下的士卒,心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从接锋的那一刻起,就有惊恐的川军士兵弃械奔突而走。
李康虽然厉喝连连,试图收拾住乱局,但整支兵马迅速被无当、无前两部飞军截成了两段,身在前军的李康已经对被分割开来的后军鞭长莫及。
失去控制的李康后军毫无斗志,尽管几名校尉、都尉不时地呼喝约束,但随着一部分士卒的溃逃,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被激起,继而便是全盘的大崩溃。
高崇文与柏良器对李康后军不闻不问,集中兵力猛攻其前军,犹如两把锋利的镰刀,不断收割着敌军士卒的生命,挤压着敌军的生存空间。
心惊胆寒、方寸大乱的川军士卒进退之间全无阵型,所做抵抗的效果也只能是微乎其微。
“不要乱!不要乱!”
“吹号。让所有人朝我这边靠拢过来……”
李康仍然在努力聚拢士卒,试图摆脱困境。但在这混乱地战场上,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而且,他不遗余力的呵斥呼喊。更引来了对手的注意。
“啊!”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无数温热的液体和破碎的肉块喷洒在李康地面庞和身体上。
随即,李康跨下战马在哀嘶声中人立而起。将猝不及防的主人从背上摔下。
情知不妙,摔得灰头土脸地李康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急忙爬起。
就在这时,狂猛的斩击又如影随形一般地急袭而至。
“锵~!”兵刃猛然相撞,击打出耀眼的星花。
借着这瞬闪即逝的星花,李康看清了袭来的一柄样式古朴的大刀。但随即,大刀上传来的巨大力道,让他连续退却了数步,才勉强稳住了脚步。
“高崇文!”从这柄大刀,李康就已猜出对手的身份。
在这些天的成都攻防战中,他与高崇文曾经打过不止一次照面。
对手仍然不依不饶,强大地危机感再次笼罩在李康头上。
强忍住虎口处隐隐传来的刺痛感,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李康也只能死抗到底。
这时,他也明白为何坐骑会将自己摔下来很显然,正是因为高崇文的袭击而导致的。
因为天色不明,高崇文是根据声音斩出的第一刀,不过一名倒霉的川兵恰好为李康挡下了一劫。
但饶是如此。李康地战马还是受到斩击余势的波及,吃痛之下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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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摔下了主人。
“铛铛铛……”尖锐刺耳的金铁声急促地接连响起。
几乎依靠听音辨形,高崇文的攻击仍然刀刀不离李康左右半步。
连续招架了十余合后,李康手臂酸软,心中叫苦不迭,要命的是,连开口求饶请降的机会都没有。
周遭的空气突然之间凝滞起来,随即很怪异地向某一点聚集过去。
“死去!”冷冽的断喝声中。如九天雷霆地迅猛一击,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向李康。
夜幕中极其诡异地出现一点亮光。范围越来越大,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摩擦空气。
李康全身上下的汗毛全部倒竖起来,牙关紧咬着,他将全身地力量汇集于双臂,带着绝望的厉吼奋力挥刀架向那片异乎寻常的亮光。
“轰”的一声后,尘土漫天飞扬。
全力一击的两人同时后退,但高崇文只退了两、三步后又立即挺刀向前,李康却后退了十余步,最后甚至后仰栽倒在地。
不过,他的反应极快,挺身坐起后,立即强行压抑住胸口翻腾的气血,毫不犹豫地狂喊道:“我愿归降,手下容情!”
话音刚落,势不可挡的大刀恰好停在了李康的鼻尖前不足一尺处,凌厉的劲风甚至将他的皮肤划破,鲜血沿着伤口外溢。
约莫停顿了一息的工夫,恐怖的大刀收了回去,随即响起了高崇文的冷喝声:“下令,让你的人弃械!”
成都城内,忠于刘辟的兵马在韦皋军和杨盛等人所统领的起事军双重打压下,抵抗变得越来越微弱,更出现大批大批的倒戈士卒。
情知大势已去,刘辟、段子璋一众人想要出城暂避,以求东山再起时,却发现撤退的时机已经失去。
如若在一开始他们便能下定决心外逃,或许还能有七、八成的希望,但随着时间推移,机会也变得越来越渺茫。
敌军正重重包围而来,刘辟、段子璋等人的空间被逐渐挤压。
仅余的数百死忠军卒也是满脸惶恐之色,斗志全无。
火光下,刘辟富态白皙的面庞呈现出死样的惨白,眼中除了愤恨懊悔,便是无比的绝望,他自己无论是战是降,最终都难逃一死——身为杀害高适的罪魁,就算朝廷能够饶过,杨错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一想到自己落在杨错手中时可能遭遇的残酷刑罚,刘辟就感到不寒而栗。
手握配剑的右手忽然急促地颤抖起来,刘辟望了望周遭的人和物,猛一咬牙,横剑于颈,用力一拉。
热腾腾的鲜血如箭一般从喉管处喷射出来,洒得满身、满地……
段子璋等人察觉到身旁地异变,迅速转身。看到的就是这惊人的一幕。一名文官当场吓得昏厥过去,从坐骑上摔下。
“啪嗒!”
沾染无数血迹地配剑从手中掉落。刘辟的视线迅速变地模糊,身体摇晃了几下,无声无息地从马背上滑落。失去神采的眼眸凝望着无垠的夜空,也不知是否是在感慨自己的雄图大业一昔成空。
刘辟的死,彻底瓦解了段子璋等人的意志。
但,并非所有人都横剑自刎的胆魄,有些人甚至暗中嘲笑刘辟的迂腐。
所以,其余人选择的是投降。
“我是段子璋,我愿归降……”
“我是段子璋。愿以微薄之力,助将军速平西川!”被带到韦皋跟前后,段子璋态度诚恳地说道。
韦皋上下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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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段子璋片刻,笑了笑说道:“段将军如此有心,韦皋不便推辞。来人,先带段将军下去休息。莫要有所怠慢!”
听了韦皋前半段话,段子璋心中一喜。
只要韦皋肯答应,保住性命便就有希望了。
段子璋知道自己虽然无法见容于杨错,只要朝廷肯手下留情,一切都不成问题。至多永远不回西川,天下之大,自有容身之处。
但韦皋的后半段话,却让有心献计地段子璋如同一拳打在了空气上,全然施不上半点力气。愕然地看了看韦皋,嘴里还想再说些什么。
一旁的士卒已经上来。
望着段子璋远去的背影,韦皋嘴角带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此刻,成都城内的喧嚣喊杀声慢慢地淡了下来。
到天明时,混乱了一夜的成都城,终于勉强恢复了安宁。
街市上,一队队地军卒来回巡逻,维持着治安,防止有刘辟的余党和不法之徒借机生事。
成都百姓整整一夜都未能安眠,紧闭着门户,唯恐有乱兵冲入烧杀抢掠。心惊胆颤地听着屋舍外的喊杀声的同时,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出去看上一眼。
在这年头,攻下城池的兵马进行劫掠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据说陇右军的名声好,毕竟耳听为虚,没有几个人亲眼看到过。
天明之后,虽然喧嚣渐去,但仍然没有百姓敢开门出户,到外面去看一眼。
节度使府,议事厅内。
杨盛、张禄、牛敞等川中文武相携拜见韦皋。
见礼入座后,杨盛先代表川中官员士民向韦皋表示了谢意。
“杨大人不必言谢,我只是奉命行事。诸公若要感谢,不如感谢大唐天子。”韦皋摆摆手,毫不以功臣自居地笑了笑。
“敢问韦将军,但不知叛贼刘辟、段子璋等人如何了?”张禄略显急切地问道。
“刘辟业已自行授首,段子璋一行已被生擒!”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张禄轻出一口气,激动地说道,“这等无天无地,无君无父的逆贼,合该受死!”
又就安定成都、川中战事等谈论了小半个时辰后,双方突然在一个问题上僵住了。
关于如何处置那支由府兵、家仆临时组成的兵马。
牛敞等人坚持要保留下来,认为稳定成都的局势还需要用到这支兵马。
韦皋的态度同样相当坚决,他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诸公尽可放心,但有韦皋在,必不叫成都有些许危险。诸公的府兵家仆,还是请各自领回。”
韦皋对牛敞等人心思相当清楚。
说的不好听些,就是解磨杀驴。
借唐军诛除了刘辟等人后,又想将唐军排斥出去,由他们来掌控西川。
保留了这支由府兵家仆组成的兵马,这些川中官员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拢那些属于刘辟的兵马,待到有了足够的实力,自然就可以寻个合适的借口机会请唐军离开。
反之,若是解散了,自然只能由唐军来受降。到了那时,西川的实际掌控权,就只能属于朝廷。
当牛敞等人一再要求,甚至变相地进行了一定的威胁后,韦皋只是笑了笑,却不再做什么答复。
厅下,杨盛只能暗自感叹牛敞几人权欲心过盛,甚至到了有些不识时务的程度。
杨盛、甚至是张禄等人,都已看出韦皋笑容中的肃杀之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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