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狂风鼓起阵阵灰尘,无数战旗在风中狂舞,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策马驰行在东川军遗留下的军营中,杨错仔细打量着营中的景象。
花敬定这一次撤得非常干脆,四、五万大军在短短一夜的工夫里退得一干二净。
后退时的一应环节也做得相当完善——以东川军的素质,悄无声息地撤退并不算什么难事,但能让杨松的叛军也做的如此隐秘,便不得不让人敬佩了。
此外,花敬定对唐军细作的刺探也做了很不错的防备。
在东川军和叛军撤退了十里路时,斗子山隘上才得到消息。
由于是深夜撤走,又不知花敬定是否会安排埋伏,杨错索性放弃了追击。
西道军方面,立功心切的温腾本来有意出动追击,在梁任的劝说下,他也略有些遗憾地选择了放弃。
第二日一早,两家的联军就下关隘占领了空无一人的东川军军营。
“郡王……”李泌策马赶到我的身旁,“斥候刚刚传来消息——东川军、叛军已经退出了六十多里,但仍未停下脚步,目前似乎正在朝南郑方向急退。”
“奇怪!”检校刑部尚书、朔方军副使路嗣恭在旁捋了捋颔下的花白胡须,疑惑地说道,“即便是害怕我军追击,也没有必要退得如此迅速吧?而且还是退向南郑,难道花敬定不想要巴州了?”
“从人数来看,花敬定虽然损失了霍奎这一支人马,但东川军、梁氏叛军的兵马比我军仍不逊色,照理说,他们应当还有一战之力,如此匆匆的撤退。若不是另有隐情,就是其中有诈!”
同样也陪伴在杨错旁侧的梁任斟酌着说道,“此外,有细作从梁州传回一条消息,但尚未确认真伪!”
李泌不动声色地紧接着说道,“南郑、西县、金牛县一带,有大批山南西道百姓举旗起事,攻破县衙,驱逐东川叛军和梁氏叛军。”
“原来如此!”路嗣恭面露喜色,恍然大悟道,“如果是梁州内部生事,东川叛军和梁氏叛军的后路就将被截。难怪东川军会这般匆忙撤退。他们定然是想以最快速度返回梁州,以平定当地百姓举旗之事。”
“东川叛军和梁氏叛军的主力大军先前一直滞留在斗子山隘,汉中和利州腹地的驻留兵马数量有限,如此一来。百姓举旗未必不能成功。”
梁任很是激动地说道,“杨武安,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战机。如果我军能立即起程追击叛军,赶在花敬定平定汉中之乱前赶到,就可以与百姓前后夹击东川叛军和梁氏叛军。如此,则破敌有望!”
“郡王,下令吧!”年轻的高崇文脸上满是期盼之色,附和着梁任说道。
年轻人始终不缺乏干劲!
“先生,你看这消息有几成可信?”没有立即回答梁任和高崇文,杨错转过头先对李泌问道。
可能李泌在前来初一得到这消息时,就已经进行做深入的思索。
此刻,他咧嘴嘿嘿地笑了笑:“这消息恐怕不假,但花敬定的撤退却也未必就真。”
“嗯!”杨错点了点头,随即陷入更进一步的思索之中。
“杨武安,这话怎么讲?”梁任一时间还未会过意来,略显得愕然地向杨错问道。
“花敬定是段子璋麾下数一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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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将,智勇兼备。当年在高适的麾下,屡次挫败了吐蕃军的入侵。后来在段子璋的拉拢下,这才跟了段子璋。”
“以他为对手,不可不慎重行事,正所谓兵不厌诈。梁州境内百姓举旗之事,究竟是真是假,并不很难确认,这方面花敬定应该做了不假。”
“但即便梁州有乱,花敬定似乎也没有必要全军返回。所以,不可不防东川叛军和梁氏叛军以此为饵,诱使我军追击。”李泌拍了拍身上的锦袍,将灰尘抖搂,笑着解释道。
思索了片刻,梁任点头说道:“李长史虽然说的在理,但这的确也是一个战机,白白错过有些可惜了。杨武安,您看呢?”
山南西道军中将领,张献仁、温腾等人的性格都偏于急噪,做事情往往欠于考虑,惟有梁任算是个“异类”,行事比较慎重,善于思索。
“嗯!”我微微颔首,表示对梁任说的话表示认同,但随后又说道,“但我又想到另外一事。”
杨错看三川之乱也算看明白了。将来治理三川,还是需要梁任这些当地豪族将领,就算张献恭将来也一样,所以他对他们一直非常的客气。
就连前面有携手之宜的严震,对他们也是顾虑重重。而黄琦更是选择反叛,正是杨错对他们还算不熟悉的结果。
“什么事?”不仅梁任,连路嗣恭、高崇文等人也好奇了起来。
“细作先前道曾在汉中见着段子璋的战旗,但此次进击斗子山隘,却只是由花敬定领军,那段子璋本人现在又在何处?”
“如果段子璋正在梁州坐镇,百姓举旗一事恐难以成功,花敬定如此迅速的撤退,就难免有些让人怀疑了!”
杨错不是忌惮段子璋,而是知道他们这些人对付百姓是各种没有下限。
什么“乱杀无辜”、“无毒不丈夫”都是比较轻的词。
“这些天来,虽然细作曾多次看到段子璋的战旗,却段子璋本人却没怎么露过面,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梁任蹙着眉头说道。
“杨武安,咱们追还是不追?”顿了顿,梁任谨慎地问道。
此刻,众人一行数十骑已经来到东川军军营的西营门出口处。
“追,自然要追!”望着西边灰色的天空,杨错点头肯定地说道,“不追如何能夺回阆州和汉中。但到底怎么追,咱们还得合计合计。走,先回帐!”
阆州是山南西道的门户,位置和巴州一样重要。
半个时辰后,斥候再次回禀,花敬定军方向不变,依然朝南郑方向退却,而且速度似乎越来越快。
得到这一消息后,杨错和梁任、温腾等西道军将领稍做商议后,决定将手中的大军一分为四。
由新近赶到的五千山南西道军负责镇守斗子山隘;由温腾率本部兵马,加柏良器的山字营,进军阆州,负责夺回阆州;由杨错率领大军近四万人进击南郑。
同时,杨错还留下无前飞军一部,负责巡守大巴山几处隐秘的小道,以防东川军再次奇袭。
分工完毕后,性急的温腾当即率军朝阆州方向而去。
说实话,这一路其实是我最为担心的。
温腾的性格过于浮躁,受不得激,也受不得诱惑,如果东川军有心设计,恐怕他很难不中计。
夺回阆州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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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温腾主动要求的,杨错眼下作为“外人”不便驳回,而梁任的职位比温腾甚至还要低上半级,他是无权驳回。
为防意外,杨错只能让柏良器陪温腾一同前去。
其实杨错也可以强行驳回,但他没有选择那样做。首先,夺回阆州是必须的,第二是如果失败,必须给这些家伙一点苦头。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些豪族需要团结,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当然,杨错并不打算让他们送死。
所以在临行前,杨错更对柏良器做了细致的吩咐。
温腾出发半个时辰后,联军主力也沿着花敬定军退却的方向,起程朝南郑而去。
第一天,由于时日已过正午,大军只行进了二十里,便停下安营扎寨。
第二天,大军夺东川军遗留军营一座,得粮草辎重若干。
杨错命大军行军五十里后,就地安营扎寨,并以缴获的粮草辐重犒赏三军。
第三天,接连夺东川军遗留军营两座,得粮草辎重若干。
拒绝了部分将官要求急追的请求,依然是行进五十里,而后安营扎寨,犒赏三军。
与此同时,从梁州腹地不时有百姓夺县占地,而东川叛军和梁氏叛军疲于招架的消息传来。
据斥候的回报,花敬定军业已退回南郑、褒城一带,正在忙于平定百姓之乱。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七月十二日,张献恭从咸安县传来消息,伪剑南西川节度使刘辟命麾下大将龚康兵出江阳,西向进攻泸州的富义。
张献武本是想向刘辟求援以对抗段子璋,没想到前盼万盼的西川军虽然出动了,但目的却是为了趁火打劫。
也极有可能是段子璋邀请的,毕竟他们现在是“唇亡齿寒”。
目前,张献恭已派出族弟张献良以“张献武”的名义前往成都府,试图游说刘辟赶紧退兵。
张献恭这么做,也是为了暂时稳住刘辟。
同时,他又让张献仁亲自率一部兵马赶往富义方向,准备抗击龚康。
泾州刺史府,临时行辕。
“青淄方面,哥舒曜和贾耽正率军在渤海一带,与李春率军对峙。五日前,李春遭近几日一直固守避战。但十天半月之内,估计不会有大战发生。”
第五琦介绍着北方焦灼的战况。
虽然有协议在,但是双方私下里摩擦不断。有的是伪燕叛军所为,有的是唐军这方故意挑起来。只要事情不闹的很大,两方都不会撕下脸皮,甚至大打出手。顶多是打嘴巴官司,各说各话。
“汉中方面,武安郡王前些日在大巴山击溃花敬定军霍奎部,破敌四千。目前花敬定正朝梁州方向退却,据闻是南郑一带的百姓起事。但此事尚未知是真是假,武安郡王目前正以步步为营、反客为主的办法,逼迫东川军露出马脚来。”
“此外,叛军在兖州对新泰的进攻已被遏止。郝将军三日前率风骑军奔袭泗水县,随后迅速折返,在鹊尾坡击破敌军千余人,并成功斩杀敌将。”
“汴州方面,李光弼将军于八日前攻破尉氏,随后与叛军在附近激战一场,双方各有死伤,目前也成僵持状态。这就是目前我军所有态势!”第五琦向代宗以及一众随性而来的臣僚介绍着各方面的综合战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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