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大队叛军步伐整齐地朝新安县城方向行进。
周子俊驻马而立,抬手在额头上,极目朝南面方向看去。
“周将军,还有多远到新安县城?”一个身材魁梧地青年将领神情有些焦急地向周子俊询问道。
“大约十五里上下!”周子俊看出了那青年将领地浮躁心理,声音稍显严厉地说道,“史将军,那杨错并非一般对手,稍侯一定要听令行事,切不可卤莽。崇义已经出了事,我不知道该怎样向薛嵩交代,你千万不能再有个差池!”
“放心吧,我明白!”
这时,一骑飞马急驰而来。
来到了周子俊面前。
马上的骑士翻身落马,单膝跪地行礼道:“启禀周将军,围困新安县城的唐军正列阵准备迎击我军。”
“反应挺快!”周子俊轻抚跨下坐骑的鬃毛,让战马更安静些,沉声说道,“郝玭那混蛋的骑兵动了没有?”
“只看到步卒列阵,没有看到大队骑军的动静!”
“周将军,怎么了?”史朝靖见周子俊眉头微皱,不解地询问道。
“杨错定是对我军的计划有所察觉,他将郝玭的风骑军留下没有动用,十之八九是为了防范薛忠义的骑军。”周子俊想了想,回道,“不过这样也好,能用薛忠义的五千骑军牵制住郝玭的八千骑军,值了!”少了郝玭那混蛋,接应陛下撤退就要容易得多。”
“郝玭有那么厉害?”史朝靖眼中精光闪烁,握刀的右手不自禁地一紧。
周子俊对史朝靖一向看重的很,见到史朝靖如此表情动作,立知他心中所想,板下脸厉声说道:“那郝玭骁勇善战,连阿史那承庆都奈何不得他。史将军,稍侯一定要听令作战,不可意气用事。”
“是!我知道了。”见自己想法被周子俊说破,史朝靖悻悻地应道。
周子俊是叛军老将,史朝靖等人在他面前都是晚辈,不由得低下了头。
“传令,大军加速行进……”周子俊点点头,随后大声喝令道。
至下午申时,激战终拉开了序幕。
“呜……呜……”
号角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此起彼伏,天地间满是振聋发聩的鼓角声,伴随着翻腾的烟尘直冲霄汉。
太阳已经西倾,天空中的云朵泛着隐隐的红赤之色,为地面上的血战凭添数分惨烈的意味。
广阔的平原上,是人、马的海洋,是刀枪的海洋,是旌旗的海洋,是杀喊声的海洋。
周子俊不留任何余力,四万余叛军排成密密麻麻的方阵,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狂卷而来,向唐军的防御阵发起一浪接一浪的猛烈攻击。
“不要停,一举冲破敌阵!”虽是身为主将,但周子俊却仍如同普通小校一般冲锋在最前列,他那雄浑有力的怒吼声无时无刻不在战场上回响着。
因为他知道此战十分之重要,只有接应史朝义出城,才能有未来。
一旦接应失利,大燕就彻底的完了。
史朝靖神情异常激动,口中不住地厉声狂吼。
他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但却天生不惧血腥。那翻飞的残肢,飘洒地鲜血,反而让他产生一种异样的冲动。
“杀,杀,冲过去!”猛一夹马腹。史朝靖如同狂暴的旋风般杀进了敌阵深处。
四百余曳落河重骑毫不迟疑地一同加起速,紧紧跟随着史朝靖。
一袭黑色重甲,身跨黑色战马。手持黑色骑枪,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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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余曳落河宛如黑色的死亡飓风。
飓风过处,带走一批又一批的生命。
一般步卒面对这支从头武装到脚的铁甲重骑,根本连下手的地方都找不到。
往往一刀砍下,一枪刺出,接下来所面临的命运就是被黑色的骑枪刺穿胸腔,亦或是被巨大沉重的战马直接踏成肉泥。
但,饶是如此,唐军士卒仍是前仆后继地迎上来,不畏生死地与悍敌纠缠。
冲上,倒下,再冲上,再倒下……一批又一批!
依靠曳落河地护卫,史朝靖在唐军阵中肆意冲突,浑身上下都被敌方士卒地鲜血浸透。
杀到快意处时,他忍不住仰天长啸了一声。
“娘的,鬼号什么?”一个愤怒已极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了过来,伴随而至地,是一连两支的狼牙羽箭。
箭啸如凄号。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
史朝靖心神一凛,感觉到极度的危险来临,急举大刀奋力前劈,斩落了其中一支羽箭,但另外一箭却越过了拦截,直奔颈脖。
情急之下,史朝靖顺着箭袭的方向,身体疾速后仰,差之毫厘地躲过了这一箭。
但箭身附着的凌厉劲风,堪堪地在史朝靖脸面上带着一道浅浅的血痕。
被逼到如此狼狈境地,史朝靖又羞又恼地挺身而起,喷火的虎目很快地寻找到了那可恶的敌手。
一群蓬头披发、相貌古怪的敌军步卒正迎面而来,最当头的一名年轻敌将手中正握着一弯强弓,甚至还能看到弓弦在微微颤动。
见两箭全部落空,韦皋目射奇光,但手中动作却丝毫不停,迅速从箭囊中抽出四支箭,将其中两支叼在嘴里,另两支则紧扣弦上,两臂猛一发力,弓成满月。
“蓬!”弓弦震动,两支狼牙如流星一般划空而出。
“可恶!”距韦皋还有七十步开外,史朝靖愤怒地狂吼一声,急纵战马不顾一切地猛冲向前。
“史将军小心!”统领这一部曳落河的正是史朝义的部将,他一见史朝靖以身犯险,一边大声提醒,一边急领麾下重骑追赶上去。
前面两箭还在空中,韦皋又取下叼在口中的两支狼牙,动作娴熟异常地再一次完成了开弦的动作。
接连躲了三箭,史朝靖还是没能避过最后一箭。
黑色的铁盔被锐利的羽箭从顶部透入,随后在强劲的冲力驱引下疾飞而出。
铁盔被射飞,束发的锦带似乎也受到箭劲的侵坏,原本梳理整齐地鬓发顿时散落了下来,乱七八糟地披在史朝靖的面颊上。
“我要杀了你!”双眼瞬间红赤,史朝靖不惊反怒地狂吼一声,使劲一夹战马,双手持刀以力劈华山之势,破空击出。
“呸!”韦皋不甘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随手将强弓丢给身旁的亲兵,接过自己的大刀,毫不闪避地迎向狂袭而来的曳落河骑兵。
“杀!”
紧随韦皋的千余无当飞军捶胸狂号,悍不畏死地展开了与曳落河的对抗。
不到五十步时,千余把连弩开始了咆哮。每弩八矢,八千余支劲矢瞬间将奔腾的骑兵狂潮淹没。
显眼的史朝靖更是重点招呼的对象。
两名曳落河兵浑身是箭,刺猬一般地连人带马轰然扑地,他们以自己做盾牌为史朝靖挡住了多达百支弩矢。
余骑被撂倒,其余重骑仍不可阻挡地冲袭了过来。
愤怒已极地史朝靖毫不迟疑地选中了韦皋,刀如迅雷全力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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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给老子去死!”韦皋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刀。
骑马和徒步的差距立时显现了出来,韦皋紧咬牙关。还是没能扛得住。
“踏踏踏……”连退了七、八步,韦皋才勉强站稳了脚跟,那边史朝靖又急追而至,大刀再次斩出。
身体向旁一跃,险险地闪过刀锋,韦皋毫不示弱地挺刀“刺”向史朝靖马腹。
骑、步军的两大精锐之师,在此发生异常激烈的撞在一起。
曳落河如迅疾的怒潮,横冲直撞,挡者披靡;无当飞军则是那坚韧的磐石,以诸般诡异的战斗方式。死死抗击着这股怒潮。
无当飞军顶住了曳落河骑兵后,其他唐军立时感觉压力大减,更加顽强地抵抗着叛军的猛攻。
饶是如此,战线还是逐渐地向新安县城靠拢了过去。
新安县城北门,除却留守阻敌地士卒外,其余一万两千余叛军齐聚于此。
城楼上,史朝义亲披甲锐,手持长槊,慨然长喝道:“援军已至,诸军可愿与我死战破敌!”
“死战破敌!”阿史那承庆用大刀重重顿地,瓮声瓮气地怒吼道。
“死战破敌!”吼叫的人群越来越众,片刻后万余军士声同一人,激越的声音直冲天际,连城外震天动地的鼓角、喊杀声都掩盖不下去。
只有突破敌军重围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开城!”猛将长槊高举向天,史朝义厉声喝令道。
沉重的铁门缓缓开启,城内叛军蜂拥而出。
“元戎弩队,开弦!”
一见叛军出城,等候多时的薛兼训高举右手,声嘶力竭地下达着命令,随后手臂重重落下。
“放!”
“嗾……”数千支劲矢脱弦而出,在天空中织成一片阴云,带着凄厉的呼啸声,狠狠地扎向外涌的叛军。
“列阵,举盾!”
“冲过去!”
叛军阵中传出声声厉吼。
已出城的叛军都是刀盾步卒,他们高举盾牌,列成密集地阵型,快速朝外围地唐军防御阵地逼近过去。
在他们身后,源源不断的叛军向外涌来,列阵,冲击……
北城楼上,几乎集中了新安县城仍可使用的所有投石车,所有能被投掷的东西,全部都被扔了出去。
更近时,唐军的其他弓弩兵也开始了攻击。
密集的羽箭,飞舞的石块……统统交织在一起,几乎遮蔽了天空。
当叛军突进道距那两道阻敌壕沟还有不到百步时,由山字营和无当飞军暗中设置的各式各样的陷阱,开始发挥起了威力。
藏于地表下的铁蒺藜、带毒的机关暗箭、陷坑……以及其他叛军没见过,甚至没想到过的陷阱,成为一个个的噩梦。
这些陷阱地目的不在于伤敌,而在于阻敌。一旦前进受阻,唐军的弩兵便得到一些活靶子。
“不要停,冲!”在将领的呼喝声中,叛军士兵也狠劲尽发,悍不畏死地潮水而进。
“没有军令,不得后退一步!”壕沟后,哥舒曜长枪顿地,厉声断喝道,“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以镇西军为主的阻敌唐军将士军声狂吼,呼应着哥舒曜。
新安县城东,叛军大将薛忠义率本部骑军奔驰在平原上,疾速朝业已沸腾的战场狂卷而去。
“风骑军,跟我来!”郝玭将长枪高举向天,龙吟虎啸般的喝令声直冲云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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